文太红着眼睛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全身插满了管子,戴着氧气面罩的程悦,忍着没哭出来。
“阿悦……你怎么让我一个人在这呢?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呢……”涟子小声地对着程悦道。
三个月来,涟子每天都守在病床前,几乎一步不离,外婆和阳子奶奶实在是看不下去,只有在她喝的水里放安眠药,才能让她睡一会儿。
每天对着程悦说很多很多东西,因为医生说程悦能不能醒过来很大程度上要看她自己的意志,看她自己有没有求生的意志。
涟子害怕程悦醒过来后肌肉萎缩行动不便,每天都帮她按摩,每天每天……
“阿悦!我求你了……行不行?”涟子的眼泪流了下来,一点一点落在程悦的手上。
程悦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似乎重新经历人生一样,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想,把自己封闭起来,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从以前还是程悦的时候,到现在是千叶莫鱼,一点一滴的事情,都记得好清楚,慢慢回忆,像是垂死的人脑海中浮现的人生画面一样……
有的时候,漫长的回忆也是残忍的。
想要忘记的和不想忘记的,冲撞着在脑海中喧嚣,像是要破体而出,却还是有迹可循的,想了很多人很多事。
为了仁王雅治而活着的日暮瑾,为了自己而活着的自己。
从某种程度上讲,自己比日暮瑾自私多了。
程悦承认自己是贪婪的人,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都可以舍弃……只要能活下去,还有很多事情想干,还有很多人相见,还有很多话想说……
“张里……你是在叫我吗……”
为什么只有张里,因为其他人呼唤的都是千叶莫鱼……千叶莫鱼不就是自己吗?
是吗……是吗……
不是从醒来那天起,从知道自己不能走路那天起……自己就已经是千叶莫鱼了不是嘛?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能苟且地活下去而做的借口罢了。
没想到,自己这么失败,这么恶劣啊……程悦有些好笑地想。
想要醒过来了,因为睡够了……
是因为已经想通了,既然都要活着,都有朋友和亲人,那么千叶莫鱼还是程悦就不重要了不是嘛?
所以……要醒过来……至少要醒过来……
“张……理……”靠打葡萄糖维持生命力生存的程悦,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恢复意识。
“阿悦!”涟子惊叫起来,“你醒了吗?……”
程悦笑着眨眨眼,“嗯……”
长期没有喝水,喉咙变得很干涩,发出的声音沉重而沙哑,像是低沉的大提琴一般,涟子在这声音下,险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你舍得醒了?”涟子说道,眼里的泪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
程悦点点头,因为我舍不得你们。
文太和赤也听说程悦醒了,翘了社团活动赶了过来,篮球社的众人也纷纷赶到,其他人都是一脸开心的,只有柳生彦脸色很难看,程悦知道他生气了。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这是程悦醒来后说得最多的话。
“能不能别再让自己受伤了?”这是柳生彦最后离开时说的话,程悦回神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文太安镜地坐在一旁,眼眶一直红红的,程悦没有意识的日子里,文太觉得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没有可以一起聊天的人,没有一起谈论美食的人……总而言之,一切的乐趣除了网球以外都消失了……感觉空荡荡的,看着程悦日渐消瘦的身体也觉得心里很难过,总觉得程悦应该永远扬着明艳的笑脸才对。
那天,涟子无意间看到了日暮瑾给程悦发的短信,心里不放心就准备去接程悦,没想到走近后就听到了日暮瑾疯狂的叫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就把门撞开了,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程悦,感觉气力一下子被抽空了,脑子“嗡”一声炸开了,不知所措。
盲目的叫救护车,直到看到三个小时的手术,红灯灭了才送了口气,脱离危险了。
不久,日暮瑾就被警方以故意伤人罪带走了,却检验出有精神病,送到了和程悦住的病区只有三楼之隔的精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