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发现了她。
小宓枣甚至不需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他们的眼睛里透露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她拔腿就跑。可身后那些人穷追不舍。路过一个房间拐角的时候,她发现了一把铁锹,她毫不犹豫地提了起来,虽然她身量尚小,可是力气却很大。
小宓枣抡起铁锹,扭过腰来,照着为首那人的脑袋就是狠狠一夯,几缕艳红的血流下,他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她却完全不觉得害怕。她只是狠狠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后面几个。
剩下的那些人大概是觉得她的眼神太凌厉,犹豫了一刻,纷纷掉头跑了。
小宓枣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她四周瞅瞅,发现再没有人来,才蹲下身子,颤抖着在衣兜里翻来找去,可烟斗被她遗留于尘世里,她一个死人,哪来的烟呢?她只好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低声呜咽起来,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狗儿,也像天上半旯孤孤单单、灰色的月亮。
之后的日子更是难熬得很。她本以为活着就够累的,没想到人死了还要遭罪。最可气的是,死人居然还会感到饥饿。她靠树根和酸涩的果子为食,到了冬天,没有树根就吃树皮,断断续续地和这里的人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看着太阳下山,月亮亮起来,将云层染成轻丝薄绢。
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在现世的那几个好姊妹来。可是没过两年,她连自己活着的时候的日子都忘了,忘了她们对自己的坏,忘了姊妹对自己曾经的好。甚至,也快丢掉自己的名字。
直到她认识了好友雅子。
“你又在这里看月亮?”
雅子从树丛后走来,她的眼神里闪着微笑,微笑里藏着半个月亮。
“是啊。”
小宓枣指着天上的月亮,“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我曾经的家乡和朋友,但我记得一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要看见了这轮明月,心里就会涌上温暖。”
“是吗。”雅子坐在她旁边,“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小宓枣的笑容收住,“什么事?”
“我要结婚了。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人。”
雅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离开更木(北流魂街第八十区)。”
小宓枣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雅子慢慢笑了起来,握住了小宓枣的手,她的手就像月光一样凉,但她的笑容却像阳光一般暖。
……
雅子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好友来喝喝酒。小宓枣不喜欢酒,随意夹了两口菜就说自己饱了。雅子嫁的丈夫有些不高兴,因为这几个菜是专门给她做的,但她吃得却这么少。他本想发火,却被雅子拉住了袖子。
雅子嫁的男人来自戌吊,这个男人靠偷盗养活全家老小。但雅子嫁给了他。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摆脱每日担惊受怕的生活。
对莬丝花来说,软弱是先天的特质,只有依靠强者,方可生存。
被自己的妻子一双含情目看着,饶是坚硬如铁的心也化成绕指柔。男人吆喝着散场,打横抱起雅子,进了后屋。
小宓枣目光可及的地方,一只小鸟儿衔住了娇嫩茱萸果,果子“噗嗤”软成了泥浆,小鸟儿的叫声清脆悦耳,一朵白云遮住了它的身子,也遮住了半棵红彤彤的茱萸树。
就在小宓枣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来到她的面前。她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一名死神。
对于她这种无依无傍的平民来说,死神就是“官员”的代名词。是她惹不起也不想惹的。
小宓枣低下了头,谦卑地说:“大人。”
“你好。”
这位死神没有以往那些死神的跋扈,声音很温和,他询问她知不知道志村信保的下落。
志村信保,是雅子丈夫的名字。
小宓枣下意识地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很快她的否认就被推翻了,雅子裹着被子从屋里跑了出来,在死神面前哭诉着自己的遭遇,说自己是被志村信保虏来,被他强迫嫁给他。小宓枣心中翻滚,她脑子灵活,很快想明白了雅子的意图。她知道雅子外柔内刚,但没想到这朵莬丝花真的能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