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宓枣的眼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她轻启丹口:“是一箭四雕。因为我最恨的,是我自己的家族。”
“就算被查了出来,我也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责任不在我,而且修改花朵配比的也不是我。谁会想到,策划一切的,是一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小姐呢?”
小宓枣叹口气,“最终倒霉的,只会是我的叔叔和我的姑姑他们。我生下来,父母就全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虽然是嫡长女,可在家族中,只是透明人。所以,芳芳他们才会看不起我呀。不过不要紧,我是有骨气的,他们看不起我有什么要紧的,我自己看得起我自己就好了。”
“发生了一件让你改变决定的事情。”
宓枣说。
“是呀,”小宓枣玩着自己纤长的发辫,“我二叔要强/奸我。”
夏洛克被宓枣贴了“翻译符”,自然听得懂中文,但在听到‘强/奸’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愣了。
“族中所有长辈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大家都骂我,说我狐媚,说我不要脸,说我下作,没人说我二叔的不是的。”
小宓枣笑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
“有什么意思呢?活着多没意思啊。”
小宓枣耸耸肩,把头往自己的右肩一歪,好像一个被卸了关节的假人,“虽然没被得逞,但那种恶心的感觉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拿了剪子要自尽,可我想想,不行,我这么死了不是便宜了别人?凭什么他们活得好好的?”
“我,要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小宓枣轻轻地说着。
“本来我是不想害芳芳和凯瑟琳的。可有什么法子呢?我的家族里面什么都少,唯独长舌妇不少,她们把这件事添油加醋讲到芳芳家族去。等大家再聚会时,他们就拿这个来说笑。芳芳明明和凯瑟琳不和,但这回在嘲笑我这件事儿上,观念倒是出奇地一致,明明我是芳芳的朋友,芳芳却这么对我,呵。”
宓枣没有接话,半晌才说:“有的玩笑,不能开。”
“这是侮辱,哪里是玩笑呢?”
小宓枣站了起来,窗户外过滤进来的光线下,她像一枚即将破碎的陶塑。
“我想好了,如果警察接着往下查,肯定会查到我的家族,到时候,我的家族肯定会问罪我。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呗。上吊也好,割腕也罢,他们之前就想这么对我了,我也无所谓。人呐,人呐!”
她笑了起来,笑声像晚风中的铃铛,也是风吹出的口哨,更是冬日前的最后一抹斜阳。
看着一脸漠然的小宓枣,宓枣突然理解了宓K的那句话——“你生活在痛苦最轻的世界里”了。
“你有没有想过,”宓枣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可以活下去,并且让所有人都不得不仰望你呢?”
小宓枣看着她,没有说话。
宓枣笑了,“难道,你对我的身份,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长得像又能怎么样,我们完全是两个人。”
小宓枣在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只陶制烟斗,轻轻含在嘴里,歪着脑袋叼着。腾出的两只手也不闲着,一手翻出火柴盒,大拇指在盒身上一顶,鲜艳的火柴头排排躺在她的眼下,宛如一粒粒上好的玛瑙。她随意捡一根出来,在火柴盒侧面的红磷上一划,“唰”地一声,涨出一颗黄亮亮的火苗,照亮了她月白色冷淡的脸。
她一手捏住烟斗,一只手将火柴靠近烟斗,将烟草周边慢慢全部点燃。
这叫“修整烧”,烟草全部点燃,才能使它燃烧通常。
小宓枣看烟点好了,随手甩掉火柴,小口嘶溜了一口烟气,浅淡的、灰白色的烟笼,丝丝缕缕罩住她微微泛红的下颌,抚摸过她棱角分明的鼻梁、眉骨,最后如雨滴般钻进她乌黑的发里。
她的两只手终于闲了下来,插在雪白的裙子的口袋里。
烟草使她恢复了些生机,终于不再歪着脖子了。她挺直了身板,像一棵挺拔的松树——还是笼罩在冷白的雾气里的。
“你会疑惑我这样一个女孩儿,怎么会像老大爷一样喜欢抽烟斗的吧。”
小宓枣连着吞了好几口烟,过足了瘾,才将烟斗不情愿地从嘴里拿出来,慢慢开口。
“大概是,卷烟不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