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月,蓝忘机可以下榻走动了,伤痛仍然让他难以入眠,他每天除了自我罚跪静思己过,就只是在书案前抄着<雅正集>及<道德经>,以平静心境,但多月无梦,今早之梦却极不吉利,整颗心忐忑不安,怎样也抄不了下去。
静室外听到声音,纵使已下达命令,不得接近静室范围,但静室下方的路,乃外生宿舍跟主屋间的必经之处,故间中也会传来对话的声音,虽然对话声很细,但蓝忘机的修为高,让他的耳力非常好…所以这三个月有否发生大事,他也略知一二…
「蓝先生还在夷陵?」
「不,是到金麟台去了,总之今天也不用上课,还真的扥夷陵老祖的福。」
「不要那么大声,还有含光君在,听说他比蓝先生更严厉。」
「不怕,他不是闭关了吗?」
对话声越来越远,站在窗前的蓝忘机心却越来越冷,叔父蓝启仁为何到夷陵去?
蓝忘机已按捺不住,心念一动,拉开门便跨了出去。
远处蓝曦臣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身旁的家仆说:「要把二公子留下吗?」
蓝曦臣叹息着道:「让他去吧,他不亲眼看过,是不会死心的。」
「可是他的伤……」
蓝曦臣摇摇头,把目光放远,看向无边的天际。
蓝忘机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下,到达了附近的彩衣镇,酒香飘逸,顿足。蓝忘机凝望酒馆的大门,良久,决定带上慰问品,是魏无羡最爱的天子笑。
掏出银两,蓝忘机对酒馆老板说:「给我一坛天子笑。」
「好的,稍等。」
蓝忘机静静的等待,然后他听到酒馆的人,激动的拍打着桌子:「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
「是那位名士的功劳?竟然能手刃这夷陵老祖?」
「还能是谁,不就是他师弟小江宗主江澄……」
短短两句,蓝忘机如遭雷击,瞬间夺门而出,他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有多痛,他在意的是传言的真伪。
四大家族围剿乱葬岗,夷陵老祖遭万尸反噬,神魂俱灭……
不知是什么力量驱策着他,也不知自己抱着了什么的心情来到夷陵,只知道当他来到乱葬岗山下,那浓烈的火焦味却早已充斥着山下的小镇,多条上山的路也有兰陵金氏的修士在把守,蓝忘机唯有转了一路比较远又比较难走的路上山。
伏魔洞附近的空地,变得满目疮痍,原本有着十数小屋,还有快要收成的萝卜田,现在都已变成了焦土。
魏无羡昔日的声音犹言在耳︰“萝卜难吃,早说应该种土豆。”
蓝忘机走进伏魔洞,主洞内空空如也,原本堆满一地的道具半成品,手稿全都不见了。回想起那个梦,回想起那张满是期待的笑脸,蓝忘机在洞中呼唤着:「我来接你了,魏婴!」
没有回应。
蓝忘机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往山上,途经之地也被大火烧过,火舌仍然在枯枝中微弱燃烧,他拾起了路边已烧得不见原形的草蝴蝶,凭着小量特征确认是他送给小温苑的玩意。
这是魏无羡逃过的地方,蓝忘机像是看到了他踉跄的身影,走过他走过的路,来到了石崖上,烧焦味更浓,往崖下看去,只能看到焦黑的泥土,所有凶尸都烧成了灰,犹如炼狱降临,一切都灰飞烟灭。
蓝忘机在石崖上盘腿而坐,翻出古琴,轻弹了一段<问灵>,片刻,崖下燐光点点,成千上万的聚结成一幽绿火。
一音在琴弦自动发出,蓝忘机又弹了两下,问︰「婴在否」
沉默片刻,琴弦自动弹了两下,回应︰"不在。"
蓝忘机再问︰「在何处」
琴音停得更长,回应︰"不知。"
蓝忘机心下一沉,再问︰「可找回」
这个问题没有回应,无论等上多久,琴弦也没有再度响起。
蓝忘机死心不息,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但仍然无果...
静静的坐在石崖上,突然一股寒风吹至,把四周还在燃烧的火焰全数扑灭,一个全白的身影,隐隐约约的在焦黑的泥地上出现,他那雪白的发丝有如瀑布的流水泻落而下,仿如雪之精灵。
这人的气质跟蓝曦臣非常相似,应该说是跟他父辈一族非常相像,血缘不浅。
蓝忘机朝这白影问灵:「婴在否?」
白影抬头,手落在腰间一管骨笛上,以笛音两声回应:“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