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嘭”的一声响起,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嘶哑的喘息声、挣扎声、利刃刺入身体的扑哧声。当这所有声音止歇时,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降临。阿岚瞪大了眼睛,根本猜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浑身僵硬到一动都不敢动。
然而很快,又有一阵动静响了起来。“喀朗”、“咚”,“喀朗”、“咚”,不断地重复着,并且离得阿岚越来越近。
那是附近几个棺材的盖子被先后掀开又盖回去的声音。是谁?是那个怪物吗?她又该怎么办?坐以待毙?绝不。
时间慢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快得仿佛只眨了眨眼。“喀朗”,阿岚眼前的棺材盖终于被人掀开,夹杂着新鲜空气的冷风灌进来。她眯起眼睛,所有的一切像是被无限拉长。棺材盖先是被掀起一角,然后是一半,最后露出大半。
说时迟那时快,阿岚像只小老虎似的猛地扑了出去!她犹如陷入绝境的困兽作垂死挣扎一般,力气之大竟带得掀棺材盖的人也跟着一下摔倒在地。她一边尖叫着一边不成章法地连踢带打,却很快被死死抓住两只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然后,她的耳边忽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阿岚!是我!”
阿岚一下便听出这是展昭的声音,她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现出展昭焦急的面庞来。
可是她犹自不信,仍旧哭着、挣扎着:“别过来,放开我,怪物!”
“是我,阿岚,是我!”展昭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歇斯底里的姑娘,他抓着阿岚的手贴到自己脖子上,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我不是那个怪物,真的。”
阿岚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她满眼含泪地看着展昭,感觉着手掌下搏动的筋脉。
展昭看上去实在狼狈极了,身上沾满了草叶,脸颊上还蹭了一道灰。而他的眼睛里则射出焦急的光芒来,紧密地追随着阿岚的每一个动作。
事实上,展昭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他闯荡江湖,遇到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敌众我寡、生死一线,但从没有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发生在身边。所以,当他发现身边的人并非阿岚时,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保持住镇定。
那是当扮作阿岚模样的怪物一脚踢开大门的时候。
阿岚脚上有伤,展昭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他知道以阿岚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将插着门栓的大门一脚踢开。所以当“吃人的恶鬼”被提起时,展昭便知道,身边的阿岚恐怕是别的什么人所装扮的。
如此,很有可能阿岚已经遭了毒手,或是被歹人掳去了。展昭当即决定将计就计,以自己为诱饵,找到贼人的老巢。因为按照男人的说法,第二天村头会出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那么极有可能,这掳人的家伙只有抓住一男一女之后才会下手。
这是阿岚唯一的生机。
不过最初的时候,展昭还当真没把鬼怪之说当真。他以为这是某个擅长易容的匪类扮作别人的模样骗人上钩,然后再行杀人之事。于是展昭故意将“阿岚”拉出了那户人家,他知道无论身边的人是谁,自己恐怕都不是被瞄准的目标——一个携着兵刃的江湖人,只要稍稍聪明的贼匪就会避其锋芒——这也是“阿岚”借故闯进那户人家的理由,“她”的目标恐怕是那户人家。
那么将贼人引开,就是保障这户人家安全所必须的了。因此展昭故意装作惧怕鬼怪的模样,好从这里脱身,也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于是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展昭背起了“她”,朝着义庄走去。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当展昭借口将阿岚背起的时候,这种怀疑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他背过阿岚,而此刻趴在他背上的家伙,份量绝对更重。
展昭这一路上没有一刻不在戒备,然而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那个在他背上的东西——展昭的武艺足够高强,他有把握在背上的人出手前就将其制服——但他却没料到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丑陋、可怖的怪物。他被这种惊怖的情绪所干扰,只慢了一步就狠狠挨了那一下。
他大概昏过去了一小会儿,在那怪物拖着他走到义庄里面时,展昭便凭着坚强的神经苏醒过来了。他将计就计,直到怪物带着他进入那个摆满棺材的屋子,展昭才出手杀了它。为了找到阿岚,他还掀了不少棺材板,也算是做了件缺德事。那时他关心则乱,居然忘了可以直接出声喊阿岚。不过看在他杀鬼的份上,应该可以两下相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