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便自告奋勇,将晚间的烩面盛了两碗摆放妥当,小心翼翼地拎着食盒往大牢那边走。她想着牢里面到底阴气森森的,喝些热汤会好受许多。
她虽然之前曾去给雨墨送过饭,然而大牢里还是头一回去。那里不在开封府衙门里头,而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石头做的怪兽蹲在地上,只不过这个怪兽四四方方的。
阿岚拎着食盒钻进了怪兽的嘴里。这里守卫森严,来人都要细细查过才能放行,虽然阿岚是受齐婶儿指派,进去也仍旧费了一番功夫。
冬天本就黑得早些,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余晖了。大牢里面灯光昏暗,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还混合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阿岚在狱卒的引路下一直进到大牢深处,年节下牢里面也冷清得很,死刑犯都已经在秋后掉了脑袋,除了颜查散与冯君衡,这里竟然都没什么犯人。
“这就是颜查散的牢房。”狱卒指了指通道左边,“你不能进去,把饭放在外面就好了。”
阿岚便道:“我还得把食盒收回去,等他们吃完我再走,大人你看行吗?”
“成吧。”狱卒知道是厨房里的人,当即满口答应下来,他又警告了一句,“不要随意走动,这里面关得都是坏人。”他似乎把阿岚当成了孩子。
阿岚无语凝噎,只得认真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狱卒这才放心离去。
阿岚看对方走远了,便转身看了看牢里的颜查散,雨墨自然也跟了进来,不知是怎么和狱卒扯皮的,终于让他们同意这孩子陪着他家主子一同坐牢了。阿岚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将食盒打开,道:“趁热吃吧,一碗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哎,谢谢姐姐。”雨墨连忙过来小心翼翼接过阿岚隔着栅栏递过来的两个大碗。他恭恭敬敬端给颜查散,道:“相公,晚饭得了。”
颜查散点了点头,又对阿岚道谢:“有劳姑娘了。”
“好说。”阿岚头一回近距离观察颜查散,虽说灯光昏暗,她仍旧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
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来,也不陌生:“唉,杀人犯有热汤可喝,而我这无辜之人却只能啃这凉馒头,连口咸菜都没有。”
阿岚回过头,然后有些诧异地发现冯君衡竟然就在对面关着。
狱卒这么安排,这是让他们过年好作伴吗?阿岚不由走了一下神。
雨墨则立刻大声道:“好不要脸。你杀人之后栽赃给我家相公不说,这会儿还装什么好人?真真是无耻之尤!”
“你们主仆二人才是狼狈为奸呢。”冯君衡脸色阴沉,“你们等着吧,此案包大人定会判我无罪。”他很清楚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认自己。
雨墨气得脸都红了:“你!”
“你们快吃吧,和他吵什么。”阿岚淡淡地开口,她倚着牢门瞥了眼冯君衡,轻声道,“包大人号称青天,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此案的杀人真凶最后也一定会被绳之於法。”
冯君衡闻言冷笑了一声:“妇人之见。”
阿岚不禁一扬眉,心中顿时不痛快起来。她当即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垂眸看着坐在牢门口的冯君衡,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冯君衡微微有些诧异,待要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在对方的目光之下却又隐隐有一种,自己若是不说话便是怕了对方的错觉。他不由张口道:“我姓冯,名君衡。君子的君,制衡的衡。”
阿岚仔细看着对方的表情,继续随口发问:“你是男人吗?”
“呵,姑娘你长着眼睛,难道还不会自己看吗?”冯君衡怫然不悦。
阿岚却混不理会,紧跟着便问道:“绣红是你杀的吗?”
“当然不是。”冯君衡脱口而出,“人若是我杀的,便叫我天打雷劈!”
雨墨在一旁嗤笑了一声:“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又被颜查散低声喝止。
然而阿岚却浑若未闻,她没有放过冯君衡的任何一个表情,轻声道:“这么说来,人的确是你杀的了。”这是她的判断,冯君衡方才在说谎。
“呵。”冯君衡虽然心虚,却仍旧面上强撑着表现出一副自若的神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