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岚却很受宠若惊,她一开始想要自己伸手接过茶碗,但因为虚弱所以手抖得不像样子。最后阿岚只能仰起脖子,老老实实把嘴巴凑到碗边。不过两人的配合只能说差强人意。尽管展昭的动作在他自己看来已经足够温和了,但是阿岚还是被茶碗的沿儿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门牙,一碗水还有一小部分顺着脖子喂给了衣服。
展昭见状顺手便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细地给阿岚擦了擦湿淋淋的下巴和脖子。大概是他还没能从照料一个昏迷病人这样的情景中挣脱出来,是以随手就将所有事都做了。哪怕眼下的情形使得这种行为显得过分暧昧。
阿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浑身都僵住了。她内心仍旧充斥着梦境中那种复杂的感情,虽然身体极度的虚弱,但是她的眼睛却像是在燃烧一样,无法抑制地凝视着展昭。
展昭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他蹙了下眉,然后干脆利落地起身和阿岚拉开了距离。后者骤然失去支撑,发昏的头和酸软的四肢不足以保持平衡,因此差点一头栽到床下面。展昭只好又伸手扶了她一把。
“哎呦,”阿岚哑着嗓子开口,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才好,“这是哪儿啊?”
“客栈里。”展昭板着脸松开了手,不禁有些后悔。他应该花钱找个人来照料阿岚,而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不说男女有别,他们的关系也远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可是莫名的,展昭又排斥这种想法。他觉得如果自己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别人,那么就只能在一旁听从命运的安排了。在某一天,会有人来告诉他阿岚是侥幸恢复,还是一命呜呼。这种念头叫展昭无法忍受,哪怕由他来照料和别人来照料并不会有什么差别,但展昭仍旧固执地认为当他参与其中,就可以减少那种束手无策的抓狂。
“我们不是在山谷里面吗?”阿岚眨巴着眼睛,其实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她就没什么力气了,可又莫名想多和展昭讲几句话。做过那个梦之后,她的思绪像是那天下过暴雨之后的山涧,从平缓细腻变得激烈动荡,一些从不曾感受到的细节开始强烈地表示存在。
她听到展昭回答:“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带你到这里来看大夫。”他说着皱起眉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表示不满,可出口的话却含着关心,“你是不是还很难受?先躺下吧。明日再叫大夫过来看看,你还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想睡了。”阿岚莫名地恐惧再次陷入梦境,那种陌生强烈的情愫现在已经令她吃不消了。她恳求地看着展昭:“我就在床上坐一会儿,好不好?”
展昭紧锁眉头,却没有强行勒令阿岚躺下。他只是默默卷起一床被子塞进阿岚身后,然后把她身上盖的被子拉高。然后展昭便在桌旁坐下,就像之前那样放空思绪,任由目光散漫地在房间里游移。
夜很安静,然而外面却在下雨。只是因为没有刮风,所以淅淅沥沥的雨声反倒使这一分安静更明显了。展昭能够感觉到阿岚疲惫的呼吸,她斜斜地倚在床头,显然仍旧未从病中恢复。他其实并不赞成阿岚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然而她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极力掩饰的恐惧。
是做噩梦了吗?展昭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他还记得这些天阿岚不断的呓语,昏迷中的姑娘死死地拧着眉头,两手痛苦地抓握着,不时痉挛抽搐。
展昭有些可怜她,因此这会儿实在狠不下心逼着阿岚去睡。虽然他觉得再睡着就未必会做噩梦了,然而显然小姑娘不会这么想。她们胆子太小,什么事都能让她们惊慌失措。
阿岚并不知道展昭的心思,她只是默默地回味着已经重新退回黑暗的梦境。那种怦然心动、魂牵梦萦的情感令她着迷,可阿岚却不知该如何再次体验。
“恩公……先生,您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她忽然问道,同时支起身子看向展昭。
展昭像是被阿岚突然出声惊了一下,他转头望过来,拧着眉头道:“什么打算?”
“就是,您在这里留多久?接下来又要去哪里呢?”阿岚不安地问道,虽然展昭曾经表示过要教她一些本领的一员,但阿岚仍旧害怕他会随时抛下自己。
展昭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等你病好,我就得南下了。”
“我可以跟着您吗?”阿岚问得小心翼翼,“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