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展昭实在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是这样,他忍不住问阿岚,“不过是一根棍子,折了就折了,你顶撞她做什么?莫尘封那个跋扈劲儿,你顶撞了她怎么可能讨得了好。”他一面说,阿岚就一面把脑袋低下去。展昭说完,阿岚的下巴已经戳到了胸口,声若蚊蝇:“我错了。”
展昭:“……”他看小孩一脸自责,心想自己刚才难道把话说过火了?他心思一转,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问阿岚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我不该顶撞莫师傅。”阿岚垂头丧气地回答。如果她是一朵花儿,这会儿一定已经蔫儿哒哒的了;如果她是一只猫,这会儿一定已经软软地趴在地上,生无可恋地把自己摊成一张“猫饼”了。
展昭却对她说道:“错。”
阿岚茫然地抬眼去看展昭,然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她心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告状呢?明明展昭和莫尘封才是更亲密的好友,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挑拨他们呢?
然而展昭看着她,神色渐渐柔和下来。然后,阿岚听到他轻声说道:“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呃?”阿岚一时惊讶过了头,眼睛都都瞪圆了。她认识展昭这么久以来,还从没听展昭认过错。他虽然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不知悔改的人,当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也完全能够及时改正。但性格使然,展昭极少对人坦承自己的错误——当然,这也是因为没多少人值得他去坦承。
然而这会儿,他却认认真真地对阿岚说道:“是我的错。”展昭的神态虽然轻松随意,但语气隐含郑重,“我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尘因曾经提醒过我——你不认识他,也没必要认识——他说莫尘封喝醉了就会动手打徒弟。可是我并没往心里去,因为我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判断。”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更多,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这些已经足够阿岚完全石化了。她惊愕地看着展昭,舌头僵硬而不听使唤。展昭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抚了两下,低声道:“让你受苦了,抱歉。以后不会再扔下你了。”
“啪啪啪”,一直在旁边听墙角的贺莲终于忍不住鼓起掌来,摇头笑叹道,“啊,这可真是感人至深。”
展昭:“……”
阿岚:“……”
贺莲耸了耸肩,说道:“这地方就这么大,我还要划船。”言下之意:既然你们在这里公然说悄悄话,那么被人听到、并且毫无眼色地打断,也只能认栽。
“咳。”展昭摸了摸鼻子,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他方才心思全在阿岚身上,竟然忘了贺莲的存在。阿岚则还没有从展昭方才的一番话中回过神来,仍旧像是梦游一样。
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轻拂,灰白相间的水鸟长鸣,一切美好得宛如梦境。
就这样航行了三天两夜之后,阿岚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忽然便看到了那座在薄雾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孤岛的轮廓。
这时已近黄昏,天却阴沉沉的。发出黯淡光芒的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使得那片蓝黑色的云层泛着诡异的金色。风以一种并不仓促却气势十足的劲头咆哮着,却无论如何吹不散那薄薄的一层雾气,仿佛那不是雾,而是一堵透明的围墙似的。而不断起伏的海面却因此遭了殃,像是一头垂死的巨兽一样挣扎着,海面曲折成夸张的角度,令人目瞪口呆。
“你们进船舱去,赶快!”贺莲不等阿岚发出惊讶的呼声便提声喝道,“风暴要来了,快进船舱去!”
阿岚愣了一下,她这些天也曾见识过海上的风浪,并不比现在的情况和煦多少。然而那时她还能和展昭站在甲板上,溅起的浪花有时甚至能高过头顶。贺洲紧紧抱着桅杆,冲着风浪大声呼喊,像是在笨拙地假扮什么怪兽。渔船则沉着地贴着海面顺风航行,鼓掌的风帆饱满而又圆润。有时船身甚至会被高高抛起、在猛地落下,并不可避免地不断与尖锐的礁石擦肩而过。这些使得一切都像是疯狂的冒险,他们却偏偏乐在其中,没人把狂风巨浪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贺莲却一脸凝重,命令所有人都进船舱去。阿岚忍不住犹疑着停在甲板上,想问问贺莲。可是展昭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大声道:“走,别站在这里。”他不得不大声,因为风浪的声音很快便高了起来,像是一曲毫无预兆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