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种说不清的预感以及熟悉的感觉,展昭抑制住躲避或者攻击的本能,而是伸出双臂接住了来人。阿岚一下子撞在他胸口上,冰凉的发丝擦过下巴,他甚至能感到她剧烈的心跳——抑或还有自己的。她颤抖着,大约是出于惊喜与紧张,两只细瘦的胳膊拼命搂紧展昭的腰,急促地喘息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种无法形容的轻松与喜悦涌上展昭心头,他甚至顾不得东雾君还站在几步开外,便迫不及待地低头检视怀里的姑娘是否完好无损。
苍白、憔悴、仿佛受到惊吓,然而心跳强劲、手臂有力。总的来说,阿岚看上去还不错。展昭稍稍放下心来,顺手摘去她头发上勾住的一片树叶,低声问她:“方才怎么回事?”那声惊呼可不像是毫无缘由的。
阿岚这才微微松开展昭,往后仰头凝视着展昭,并且再三确认这不是出于自己的臆想。她根本没听清展昭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呢喃道:“你终于来了。”
展昭警觉地看了东雾君一眼,将阿岚揽到自己身后,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幻境之妖说道:“我家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冲撞了东雾君,还望您见谅。”这番话并非出自真心,甚至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客气,而是隐隐含着不悦与威胁的意味。
东雾君显然听出了话中隐含的意思,忍不住轻笑道:“我可没对你家姑娘做什么,只是送了她个小礼物而已。”
“小礼物?”展昭拧眉,瞥了阿岚一眼,没见她手里拿着什么,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阿岚这才勉强回神,拉着展昭的衣袖低声道:“她方才给我吃了……”她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团雾气,只能含糊道,“吃了什么东西。”
“东雾君,”展昭立刻抬头望过去,沉声道,“若是阿岚有什么冒犯之处,你大可冲着展某来。对一个孩子下手,也未免太下作了吧!”
东雾君闻言却并未生气,反而咯咯笑起来:“我可没给她下毒,那不过是一个防身的小法术罢了,对她有益无害。”
“不劳您费心,还请将东西收回去吧。”展昭并不觉得那小法术会是什么好东西,毕竟对方不知什么来头,处处透着邪门,他根本不想阿岚和对方有任何牵连。
然而东雾君却无赖似的道:“这却是不可能了,就好像泼出去的水、放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啦。”
“你!”展昭大怒。
“……”阿岚赶紧拉了拉展昭的衣袖,低声道,“算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她不想展昭和对方起争执,毕竟这个所谓的幻境之妖看上去有着常人难以抵挡的高深法术,阿岚只怕展昭吃亏。
而展昭听到阿岚这样说,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觉得无奈。只是他不愿当着东雾君的面和阿岚纠缠,便先将此事放下,忍着气对东雾君道:“如今我已拿到了‘苦果’,若是阁下没有别的事,那么展某便要告辞了。”
“那是自然。”东雾君笑嘻嘻地挥了挥衣袖,仿佛早已预料到展昭不会死缠烂打,她对一旁恭敬立着的贺莲吩咐道,“你送他们回去吧,这几个月都不要再过来了。”
贺莲垂首道:“是,师父。”
室内始终紧绷着的气氛渐渐消散,危机过去,一切仿佛都要重新步入正轨。然而就在这时,被东雾君关在岛上百年、方才一直委顿在地的那人蓦地跃起,饿狼一样猛地朝阿岚扑过来。
只是他虽快,展昭更快。“啪”的一声抬手便一掌将那人打得往后倒飞出去,一直撞到密室中,连金银珠宝都滚落一地。
展昭手下没怎么留情,那人竟是伤及肺腑,蓦地咳出一口血来。然而不待展昭或是东雾君上前动手,他却忽地狂笑起来,嘶声吼道:“东雾君,你莫要得意!那个能制住你、制住你们四个的人就要回来了!你们当年的牺牲、退让,统统都是白费!”
东雾君勃然变色。连贺莲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只见幻境之妖身上弥漫出浓重的雾气,像是因为主人心绪激荡而不受控制。室内顿时阴冷下来,像是寒冬骤降。
一片死寂中,仿佛只有那人刺耳的狂笑声回荡着。东雾君两手缓缓抓握,一步一步缓缓朝着那人走去,森然道:“你,方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