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低垂着头,事实上,在知道兴哥儿给他下药后,贾琏心中已然有个猜测了,往常读书时,兴哥儿都是千方百计引着他玩耍,他之前不察,屡屡跳入别人给他挖的陷阱,若不是这次兴哥儿行动败露,他怕是还把兴哥儿当玩伴呢。
“你爹我子嗣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你和琮哥儿两人,你是嫡子,日后这爵位自然是你承袭,当然,爹更希望你自己挣功名,而不是背靠祖荫,但该我们的,绝不能让别人抢了去。你仔细想想,不几日,咱们就去姑苏了,你若是去不得,指不定就无法延请到名师,再加上府中没有人约束,一来二去,染上什么疾病或者瘾头也是有可能的。”贾赦的手指敲击着紫檀桌,嘟嘟的声响一声声仿佛敲击在贾琏心上一般。
贾琏面色已无血色,一想到自己险些就遂了人家的如意算盘,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爹,那我们怎么办?”贾琏颤抖着嘴唇,他是没细想,这会儿听到贾赦的话,才真正看穿那二太太手笔后的恶意。
“怎么办?”贾赦挑起眉,伸手拍了拍贾琏的发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头上还有个爹顶着呢,你怕什么。”
贾琏嘴唇蠕动了下,心里头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漫开,眼睛不知为何有些酸涩。
“你娘走得早,爹前些年也不着调,你不会怪爹吧。”贾赦并非不知道贾琏心中对他有隔阂,趁此机会也正好解开。
“…不会。”贾琏沉默了片刻,伸手抱住了贾赦的腰身,泪水顺着眼眶往下流。
感受到腰侧的湿意,贾赦原本僵住的身体缓了下来,罢了,抱就抱吧。
“既然这样,那那本《孝经》再多背几章。”贾赦慢慢拍着贾琏的背,突然说道。
贾琏的身体一僵,他都快背好了!咬牙切齿了一番,贾琏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你可真是我亲爹!”
“那当然了,乖儿子。”贾赦坏笑着摩挲了下贾琏的头发。
贾琏扁了扁嘴,背就背,他琏二爷聪明绝顶,难不成还背不下!
贾赦这边父子和煦,那荣禧堂那边却是风云惨淡一片。
“跪下!”贾母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方才她向着二房说话,是看着贾政、贾珠和宝玉的份上,这会儿却是要清算一番,给荣国府的子嗣下药,亏她王氏想的出来。
贾母不傻,她从重孙媳妇熬到现在,什么手段没见过!王氏这点儿伎俩,若不是贾赦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早就被供出来了。
王氏泪眼婆娑地跪在青石板上。
元春心里一紧,一双美目充满担忧。
“老太太,母亲只是……”,她还没能把话彻底说出来,贾母轻轻一瞥已经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你好糊涂!”贾母恨铁不成钢,“往常的事情,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就当作没看见,现如今,你做出这等事来,传扬出去,我们荣国府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王夫人不敢反驳,俯下身子,啜泣道:“母亲,媳妇知错了。”
“哼,知错,枉你主持中馈数年,竟不知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若不是宝玉、珠儿是王氏生的,贾母才不会帮着王氏遮掩,老大不成器,府里要中兴只能靠老二一家,宝玉又是个有造化的,日后指不定中兴荣国府的就是宝玉。
王夫人啜泣不已,脸上的妆容都哭毁了。
元春暗暗咬着下唇,在她看来,母亲所做的都是为了他们,大伯只不过是占了个长子的名位,以他不理世事、胡作非为的作风,占了这么久的爵位已经对爹极不公平,只恨这会儿却是被大伯抓到把柄。
“这是出了什么事?”听得贾政的声音,元春和王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贾母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看向站在身前行礼的贾政,要说这老二,比他大哥确实是好很多,如果当初是老二袭爵,如今也不必烦恼这些。
“你怎么来了?”贾母淡淡地问道,她心知肚明,必然是有人去通风报信。
贾政赔笑道:“孩儿的公事已经处理完毕,这才回家的。”
贾母嗯了一声,指着堂中跪着的王夫人,“你媳妇做的事,你回去自己处理,这次我只当不知道,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老太太心狠了。”
对家中子嗣下手,这是贾母绝对不能容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