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负手背对草莫二人的军神摆了摆手,先行一步。用草一色的话来说,这叫落荒而逃。
「啧,你果然追来了。」
「神风营乃军事重地,这麽随便就闯入,你还是一样直接。」莫召奴绽出笑容,是四下无人又放下一颗悬吊的心来时,才得以窥见的灿烂。
「拜访朋友还得挑时间吗?我就不信他敢把我们拒於门外。」正确的说法是拒他身旁的美人於门外。草一色看著莫召奴的愉悦神情,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现小樱花的容颜。草一色蓦地甩了甩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耸耸肩,随莫召奴一块进入神风营,为他今夜的苦难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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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色很後悔。当然,他後悔的绝非抱持嘲笑看戏算总帐心理面对军神一事,虽然免不了被军神专用来逃避现实的迂回文字游戏气得嘎嘎叫,可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屈居下风;此一时彼一时,当草一色大爷打定主意要整人,从没人能逃得过,就像过往只要他打定主意要在牌桌上赢垮对方,就再也不会输一分钱的道理一样。
然而,草一色不多时发现他逼迫神无月的问题,竟全转了个弯由莫召奴回答。婉转真切的低回语调,字句切入重点的冷静分析,穿插绵密隐微的情意,旅途的疲惫使莫召奴的脸庞添了几分沧桑,但那沧桑在室内昏暗的烛光掩映下,却焕发出意料之外的动人神采,如水流滑,如风轻柔,流淌过心田。
其实伊藤少将的疑问不是没有答案,现下的莫召奴便是最佳解答。那不经意流露的风情是足以深入骨髓的毒瘾,染上了便戒不掉,看过了就忘不了,而这不经意的风情总无可避免地在不经意中掳获人心,比方说只给莫召奴添茶而一杯水都没给他、看著替军神讲话的美人傻笑的无敌神话。
然这般动人的景致,看在草一色眼里气得直跳脚。难不成是他幸灾乐祸过了头,结果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吗?按理该是他站在桌上哈哈大笑把神无月亏得抬不起头,为何到头来却是他这株可怜的杂草陷入被东瀛最强闪光弹夹击的悲惨命运?
「莫召奴!」孰可忍孰不可忍,草一色终於按捺不住重重拍桌,「你现在是帮我还是帮他?」他突然万分想念起小樱花,虽说一个思念女友的男子可说是世上最愚蠢的生物之一(可草一色认为他的格调比起只会盯著莫召奴发呆的军神,真是高太多了),但若有小樱花在场,至少能减轻些军神与叛国贼双人合璧闪光的杀伤力。
「如果东瀛与中原势必一战,东瀛之人最希望的领导者,不就是他吗?」
「你是吃错药了吗?从头到尾都替他讲话。」真正是好心被狗咬,他本想替莫召奴好好教训以双重人格自欺欺人的神无月,并将落日故乡一役以来的各个问题悉数厘清。可这风华绝代的叛国贼却处处帮著神无月,说尽好话,那他这株草是怎样?还真是种起来观赏用吗?「这家伙明明有了那阴阳怪气的女人,还来欺骗你身体玩弄你感情,难道你都不生气?」草一色矛头转向军神,又是一串霹雳啪啦的指责,「还有你,我管你现在是姓神还姓源的,你当真这麽不要脸,还要被你吃乾抹净没名没份的通缉犯替你说话?你是没嘴巴还是声带被狗咬啦?」
「我从来没有欺骗召奴的打算。」
「睁眼说瞎话。」草一色冷哼了声,「北军神与南武魁划上等号,你又怎麽说?」
「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跟渊姬确实曾有婚约,可那已经是狠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渊姬早已非当初那个令我心动的女孩,当今放眼天下能影响军神,使神动心者,唯有一人。」深情款款望向身侧丽人。
「至於我,确实馀怒未消。」莫召奴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眉眼带笑,与内容截然相反的温软嗓音,惊得神无月皮皮挫差点没下跪求原谅,草一色则暗叹好险债主不是我,「我不喜欢欺骗,尤其是来自倾心交付之人的欺骗。可是,当我明白神无月的苦衷之後,我对他的心疼就已经超越了愤怒。」幽幽目光转向军神,「我只有一个疑问,神无月。」
「说吧。」丽人一双乌亮的眸彷佛蒙上水光,闪动潋滟光泽,面对这麽双清明的眼,任谁都会感到不安,像做了见不得光的坏事,无地自容。何况是本就心虚的军神。
「策划开启两国战端的人,真是真田龙政吗?」
「什麽意思?」草一色警觉事有蹊跷,凝神问道。
「果然什麽都瞒不过你。」军神弯起唇角的弧度带有苦涩的味道,可在那酸苦之中又有几分遇上知心人的安慰。面对这朵一切了然於心的解语花,他这粗人除了静心凝视其美之外,其他的动作似都显得多馀,连言语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