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荣电影公司......我想起来了。」丁孝蟹当时气焰滔天,也不敢开罪比他更像黑社会的唐家。「没想到你跟他的儿子是朋友。」
「丁家发达之後,很多人都在背後说你们是暴发户,行为不良。我爸爸告诉我的,大家等着看你们出事,因为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朋友,你在教训一只鬼吗?」丁孝蟹觉得有些好笑。「你跟我也是走同一条路。」忠青社早已不存在,信兴集团取而代之。只是,丁孝蟹只觉得这小子看上去相当幼稚,完全不是混黑道的材料。
「我可是在漂白家族生意,你却是不给别人一条生路。」黄齐光反驳说。
「後面少说有二百人,你怕吗?」
「我十五岁就在湾仔杀人放火,还怕甚麽?」黄齐光反问。「你当日带一个女人也不怕,何况我身边的是一只鬼呢?」
。
又来了一个小混混。那个唐家的小朋友叫唐凡,丁孝蟹知道他看到自己,也不觉得惊讶。
「齐光,你肯定做了太多坏事,连鬼也不放过你。」唐凡有一张端正好看的脸孔,眉型英挺,眼形偏长,但丁孝蟹还见到他眼底的暴戾之气,比黄齐光的气势更盛三分。
「不是。」
「这位丁先生,我是唐凡,万荣的主席,家父以前多有得罪,你多多见谅。」唐凡说话声音很平和,比起黄齐光多了点稳重。
「你跟你父亲很像。」丁孝蟹还记得那位唐先生叫一众演员站在餐厅前披麻带孝,只差没把棺材抬过来。
唐凡开了车,後面的小罗喽也不敢追上来,香港人都认得唐凡的车牌号,更知道他绝非善类,做事不怕後果,要做就做到最尽。「你现在是无主游魂吗?」
「嗯。」丁孝蟹应了一声。
「你要去拜祭你的家人吗?」
「他们......葬在哪儿?」
「我不知道。」唐凡说得很坦白,他只听过丁家的事情,没仔细研究过内情。小时候,他听长辈说过,凡事不能行得太尽,否则会自招恶果,丁家就是一个好例子。
有一次公司的制作组开会,有人跟他提议拍丁家的故事,他说,哪有黑社会拍一个失败的黑社会的故事?
「那你想见方展博吗?」黄齐光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
「你认识他?」丁孝蟹问。
「他是信兴的投资顾问。」黄齐光说,「也就是每个季度给我一点建议,但我不信他,我信老凌,即是瑞茂银行的老总。你应该听过瑞茂吧?」
「没听过。」丁孝蟹的记忆还停留在1994年。香港的变化很大,以前的油尖旺没有这麽多的高楼,五光十色,璀璨耀目......
「瑞茂在廿年前才成立,丁先生当然不知道,等於你问我甚麽是大哥大,我照样不知道。」唐凡笑说。
「能去皇后码头吗?」丁孝蟹脱口而出。
「甚麽是皇后码头?」唐凡皱眉问,「齐光,那是甚麽地方?」唐凡最熟悉的路就是从家到公司,突然冒出一个地名,他确是不知该怎样驶去。
「好像很熟......你说一下大概在哪儿。」黄齐光一边问,一边用手机上网查阅。
丁孝蟹以为香港人都会知道皇后码头,一时就沉默下来。
「皇后码头在八年前就拆了。爱丁堡广场码头也不在了,天星码头倒还在。」黄齐光找到网上新闻,难怪他不知道这个地方。
「那算了。」丁孝蟹说。
「要不去我家?我们可以整理一下你想做的事情,或者你闷了二十多年,可以跟我们说说话。」
唐凡提议道,「当然你想去哪儿是你的自由。」
唐凡的家位於半山,是标准的富人区,门外守卫森严,各种电子设备看在丁孝蟹的眼内,只觉时代进步,科技日新月异。
丁孝蟹进去,就见到那个敢跟他叫板的唐新文还活得好好的,竟然在拉二胡操曲,廿多年过去了,他的故人恐怕也没多少个能平安活下去。
「齐光,你家的生意怎麽了?」唐新文放下二胡,上前问。
「伯父真有兴致,这回又学了甚麽曲子?」黄齐光笑问。
「帝女花之庵遇,绝对是好曲子!你赶紧来听听。」
「爸爸,现在都甚麽年代了?你以为还是七八十年代的旺角吗?」唐凡真搞不懂自己的父亲,回头一看丁孝蟹却陷入沉思,不知道是甚麽勾起他的回忆。
「齐光,这个你最拿手,来来来。」唐新文拉起二胡,咿呀的二胡声声思念,音乐把情绪酝酿到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