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塔哨兵?”黑狗愣了一下,“掉包的不是一位死刑犯吗?”
“那是我让他们改的记录。幸亏我回来得早,不然这种事一传出去——”
会议厅内,屠格涅夫沉默下来。
他痛心疾首地扶着额头:“哨兵的名字是什么?”
别林斯基一时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严肃。
“……伊万·冈察洛夫。现在已经停职看管了,怎么?”
“您怎么能帮着他改这个记录呢!既有事实传播得越广泛,向导所能建立的幻觉也就越不容易被别人发觉,这不是最基础的应战常识吗?”
别林斯基脑袋里“嗡”地一炸。他当时太过急于赶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脱身之前截住人,反而遗漏了这一点。那名哨兵他并不熟悉,是一位长发的高挑的辛比尔斯克人。他回莫斯科时刚见过他……他心里泛起不详。他离开黑狗,立刻冲去地下,来到牢房内那关押着驻塔哨兵的地方,他对灿白泛有水汽的房间伫立许久,一拳砸在墙壁上。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陌生的犯人被这一拳震击给惊醒了。一脸刚睡醒的样子,他大叫一声:“在!我冤枉……”见透明门没有被外面垂头丧气的干部打开,犯人又躺回去。
闭着眼挠着自己的水桶腰,亚历山大·普希金嘟囔着。
“……别审了,反正我什么都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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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待会儿就从这里出去吗?”
尼古莱·果戈理兴致冲冲地问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旁并排蹲着,他侧眼观察着这位哨兵,反常的愉快和自信更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担心,这其中不寻常的平衡究竟能维持多久。
果戈理就像一个刚从游乐场回来的孩子,意犹未尽地期待着更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他有点累,毕竟刚才的突围稍显仓促,他很久没有正式打斗过了,身体稍微有点跟不上。但作为哨兵的本能,正在被战斗的气息所感染着,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身心合一,如此自由自在。
思索着复杂缜密的猜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等一个信号。如果计划没出错,待会儿会有我的人提前叫士兵离开,这样能免除不必要的流血。尼古莱,您现在感觉如何。您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
哨兵似乎被这话里的体谅给逗乐了。他凑到向导耳边低语,就像分享某个藏匿许久的秘密,“我呀,再也不用坚持了!因为您的精神体——”
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凝神想听,他感到哨兵的气息扑在耳畔,下意识躲去。果戈理停下来。他感知到向导的身体又开始升温了——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低下头,捂着嘴,尽量不让咳嗽的声音传到士兵们的五感里去。
“罚说……您怎么了?”果戈理不安地看着他。
高级向导的呼吸声急促起来。
“没事。他和,您、说什么了……”
为士兵们制造的思维干扰开始变得薄弱无力,他紧紧拽着胸口的制服,但是空气变得稀薄,他的肺部一时无法吸入足够的氧气。
陀思妥耶夫斯基余光提防着哨兵的一举一动,他不是没料到这种问题,之前在刚接尼古莱·果戈理逃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们的体质太过吻合了。
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把这归为一件需要提防的问题。
现在不同……
后者对此并不知情,果戈理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是,不应该啊,费佳!我和罚打过赌的,他说……他说我不会再对您造成影响——”
他本来想继续瞒下去的,因为他刚尝到一点甜头——
作为普通哨兵的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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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前。
圣彼得堡郊外的废旧水坝一层,罚幻作人形出现在失控的哨兵的面前。他的脚还没有沾到地面,身体就被空气中可怖的挤压感给扭曲成了碎片。
像一层白鼠尾草燃烧产生的烟雾,精神体顺着风的走向飘落到旁边。他在暂时不会被波及的角落落足,重新完整地化作人形。他俯身蹲下,仰头瞧着房间内瑟缩着的、周身拥有无数只眼睛和不成形的头颅的怪物。
“唷……‘罪’怎么会给自己挑了这么一只地狱犬呢,亏他自己还做梦自己有弥撒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