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辛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真?”
西瓜微哂,冷冷地:“可怜我么?不必了。”
“那倒不是。”冯明道,“小兄弟,我是佩服你的志气,敢说敢做!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那么直率,合我脾气!况且,治病之事自然愈早愈快方好——你放心,我并无他意,交你个朋友而已。”
“哦?”虽然眼睛失明,西瓜还是那个热心肠、直来直去的西瓜,当下笑道:“好!那就等我们回来还马时,一并道谢喽!”
冯明朗声道:“好,我等你回来,好好聊聊!”
说着话,扶辛此和西瓜上马,又指明道路,二人一骑刚要动身,冯明扯一下辛此,往他手上塞了一个小口袋,使眼色示意他收下。
辛此一怔工夫,冯明松开手,笑笑,掌击马股:“小兄弟,你俩坐稳了——”
骏马希昂首奋蹄,往正路奔去。
冯明含笑往回走,没走两步突然唉呀一声:“糟糕!银子都给他们,我这几天怎么花销?惨了……”
耳畔生风,西瓜在马上不住称赞:“这脚力真不赖!冯大叔也不错啊。”
“他是个好人。”辛此附和,刚刚看过口袋,散碎银两加银票,约摸百两之多。
“不过,辛大哥,我们——不走市集行吗?”西瓜低声问,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被人认出,至少这几年跟小柳走南闯北也结识不少朋友,让他们看见自己落魄相……
一想起小柳,西瓜忍不住低了头,无力地靠上辛此,叹口气。
从昨夜开始,他才学会叹息与无奈。“辛大哥,怎样谢你才好,除了老大之外,你是第一个与我非亲非故,又对我这么好的人。”
辛此已顺从地催马绕开市集而行,闻言忙道:“没什么,西瓜,我只是帮点小忙。况且,你救过我一命,还——还让我决心走到外面来,我谢你才对。”
“唔,辛大哥……”西瓜又叹口气,“我和老大在江湖上,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只是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
辛此怕他难过,故意岔开话题:“对了,今晚我们打尖住店,好好歇歇如何?想不想吃牛肉面?记得在酒楼时,看见一个老太太吃面打喷嚏,老长一根面条‘噗’一下从鼻孔喷出来!”
“咦?这个我也见过。”抛开伤心事,西瓜果然来了兴致,“不但见过,还想练这种‘本事’!足足十天,每顿饭必吃面条放辣椒,吓得老大以后一见面条就头疼。我们俩还做过一首关于喷面条的诗——漫漫红粉化轻烟,阵阵响雷出水帘,玉龙难耐此洞小,白虹一道落九天!”西瓜说着,不禁哈哈笑起来。
“你会作诗?”辛此诧异地问。
“没错。想不到吧?”
辛此承认:“是没想到。”
西瓜不笑了:“其实……”他吐字很慢,仿佛十分吃力:“其实,小时候我一直念书的,要是没有老大,我大概永远都不是江湖人,而且,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想知道我和老大呆了多久,想知道我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么?”
他还是孩子,跟在小柳左右,整日嬉笑的孩子。辛此暗暗叹气:西瓜,你对小柳还是那么死心塌地,值得么?
西瓜不待他回答,已自说了下去:“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前,八岁孩子和十五岁少年之间。
西瓜本来有个家:父为宿儒,母亲贞静贤淑,西瓜还有一兄一姊,家道小康,日子平淡中透着和美。
然而这平淡和美的日子一夜间化作噩梦——强盗陆八洗劫全镇,小康之家顷刻化为乌有。父亲上前理论,却被一刀砍翻,母亲与兄姊奔过去时,陆八先杀了兄长,回头看长姊貌美,硬是将长姊掳上马背,母亲哭叫,抓着陆八不放。
西瓜自幼体弱多病,一年到有半年缠绵床榻之间,当时也惊惶着挣扎下床,还未出屋,就见陆八一刀斫下时,因分心马背上挣扎的长姊,准头略偏,只砍下母亲一条臂膀。待要再补一刀,看母亲仆地而倒,于是绝尘而去。余下喽啰一哄而入。
西瓜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尤其这么多鲜血!震惊之下昏厥,其后的事,一概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