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山洞回来已经是中午了,吃完饭没多久,亚林就准备出门。我殷勤地收拾了吃剩的垃圾,表现之后举手问他:“我能不能换身衣服?”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等了几秒,他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表示,就嗖地窜进卫生间,关门换下身上不合身又趟过尸体的衣服。
亚林坐在外面,我也没敢进他的房间,就只有躲到卫生间换衣服了。不过这家伙的卫生间居然也不小,不仅有淋浴,还有抽水马桶,也不知道他怎么在沙滩上铺的管道。真奢侈啊!
我速度换上一身新的长袖长裤,又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再对着镜子磨蹭了几分钟,估计差不多了,才从卫生间里出去。
“走吧。”亚林看到我出来,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居然没骂我慢吗?我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想道,他的容忍度还挺高的。再想到他吃饭、走路等动作中体现出的教养,又揣测道,也许只是风度?
亚林带着我从和石滩相反的、之前那小孩离开的方向走,沿着沙滩走出海湾,拐进一条夹在两座山崖之间的小道。沿着小道走出去,又拐上一条人工开凿的台阶路,开始往一座山上走。石阶凿得很陡峭,亚林在前面走得轻松,我就费点力气了,等到爬到顶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大热天还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亚林头也不回地嘲讽我,突然嗤笑一声,“哦对了,你是从流莺街来的。小鬼,你不是怕穿少了我对你做什么吧?”
我冷不丁听他这么说出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隐秘的心思被人以这样的语气揭穿,我羞耻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我不是怕他对我做什么,是生怕有人对我做什么。我今年九岁,明明还没有发育,在流星街,却已经不能把自己当个孩子看了。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看我不回答,亚林用不屑的语气道:“自恋到这个程度,你不觉得羞耻吗?别做梦了,就你这样干瘪瘪的豆芽菜……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被他说得眼圈都红了,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上爬,连头都不敢抬。“我没这么想。”我嗓子发紧地低声道,“我没这么想。”差点哭出来。
亚林不再说话,我更不可能主动开口了。
一座座沿海的石崖都差不多高,上来以后就是一片天然的平台,中间被自然裂开的沟壑隔开,下面是一条条小路。我们沿着光秃秃的石壁走了一阵,前面逐渐看到一群人聚集,沿途还有人从沿着石阶从下面的小路上来。有的人亚林会和他们打个招呼,有的则十分冷漠的彼此错开而行,这些应该都是六区的居民了。
跟着亚林,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大概二三十人,稀稀拉拉的围成一个半圆。亚林没有往中间凑,只是站在最外围,我半躲在他身后,眼睛四处打量着六区的人员组成。
不愧是传说中老怪物聚居的地方,六区的人高矮胖瘦都有,但普遍两个特点,一是年纪都偏大,基本都在三四十往上,考虑到念能力者普遍显得年轻,这个数值还应该再往上涨;二是这些人的气势都很强,彼此之间站的距离很开,虽然站姿各异,什么奇怪的打扮都有,但每一个都浑身写满了“我很不好惹”。
一开始“不好惹”这一点我还没看出来,仗着人小个头矮,转溜着眼睛四处乱看。但我立刻发现,我的目光一旦在某个人身上停留的超过一秒,哪怕那个人看起来再普通、再不在状态,也立刻会有电光似的目光回看过来,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普通的回看,却瞬间压迫得我难以呼吸。
看到我招来了别人的注意,亚林不耐地“啧”了一声,同时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恰好将我挡在后面,隔绝了对面我招惹来的视线。
身上的压力骤去,我顿时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四处乱看。我算是明白了,六区不是浪得虚名。这些人里,哪怕是那个驼着背走一步喘三喘的糟老头子、不停打着酒嗝的酒糟鼻子醉汉,亦或是那两个腰如水桶、头缠花布,聊得吐沫横飞的乡村大婶……一个我也惹不起。
虽然没看出什么,但高手的品味都很猎奇这一点却给我留下了鲜明的印象。我发现亚林不仅是这里面数一数二年轻的一个,品味也实在正常得紧。
我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风姿秀挺的毒舌青年,而是也像那边那个病痨鬼似的拼命咳啊咳,或者像那个膀大腰圆两米高的女装癖似的扭三扭,我肯定比现在痛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