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反复出现的噩梦,冰冷坚韧的尸体,长时间令人绝望的黑暗,给我造成的影响比我以为的还要大得多,以至于我根本走不出去。
他拿着手电的手绕到我背后,我眼前一片黑暗,气息不稳地紧紧回抱他,用力到浑身颤抖,然后在他平稳的呼吸里逐渐放松下来。
“你这个样子不对劲。”库洛洛道,“还要走下去吗?”
“嗯。”我细弱的声音给出肯定的答案。
库洛洛就揽抱着我继续往前走,说道:“不只是为了看遗迹吧?为什么这么勉强也要进来?”
“我、我总是做噩梦。”我抓着他环过我的手臂,低低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走了很久,一度以为出不去了……那之后就一直做噩梦。到处都是尸体,怎么都走不出去,也醒不过来。”我细而急促地喘息着,“我太害怕了,我克服不了。”
“你陪我走一次,”我扯着哭腔对他道,“不然我早晚会疯掉的。”
库洛洛沉默一会儿,边走边道:“你说你来过这里两次。第一次是去到六区,第二次呢?”
“亚林要看这里,他让我先进来。他是空间系的念能力者,通过我带进来的东西定位就能进来。”我低声道,“遗迹也是那次看到的。”
库洛洛的脚步停下来。他的手电照着前方,声音冷静地道:“就是那些尸体吗?”
我浑身一僵,知道我们已经走出隧道,走到了山谷下方。
我强迫自己转过头去,零落到密集,渐次倚叠如山的尸骸之路再次映入眼帘。那些惨白的脸,和我曾经看到过的一模一样,记忆中、噩梦里。
我浑身僵硬,自虐一般地睁大眼睛,因为在噩梦里,一旦闭上眼睛,就会陷入彻底的黑暗,那些尸体会淹没我……
“别看了。”库洛洛的手伸过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纯粹的黑暗陡然降临,我整个人一抖,几乎就要挣脱,但他的掌心干燥温暖,覆盖着我的眼皮,有效的舒缓了我紧绷到快要断掉的神经。
我紧紧按着他盖在我眼睛上的手,确认般地叫他:“库洛洛,库洛洛……”
声音里充满不安全感,近乎神经质。
“我在这里。”库洛洛说道。
他强硬地拉下我扒着他的手,将手电塞进我手里,道:“拿着,你照前面,不要向下看。”
他拿开捂住我眼睛的手,我攥紧手电,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他已经抄着腿弯将我抱了起来。
我连忙用一只手抱住他的脖颈。
库洛洛带着我向前走,身体略微后仰,像是抬脚踩上什么东西,逐渐向上攀登。
我当然知道他走在哪里。
库洛洛脚踩一具具永不腐烂的尸体向尸堆上走去。他一点也不害怕,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口中还游刃有余地和我说着话。
“这里有多长?”
“我也不知道。第二次只走了一点,第一次走得太久又太急,完全无法估计。我还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呢。”
我伏在库洛洛的肩膀上,在他耳边道。比起之前的时候,语气不知平和了多少。
全身的重量被库洛洛负担,我能接触到的全部就只有他温暖的身体。黑暗,失重,如果在梦里,紧接着就会是令人心悸的骤然坠落,和永远哑在喉咙里的尖叫。
但此刻抱着我的是库洛洛,他的手臂和胸膛让我觉得很安心。在我最恐惧最应该严守心房的环境里,把自己全然交给他。
他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
“我们要走多远?”他问。
“走一二百米就行了。”我道,“遗迹就在我们的头顶上,走得离山壁远一点就可以看全了。我来发射照明弹。”
“嗯,”库洛洛道,“你对这个遗迹知道多少?”
“完全不知道。不过遗迹下面种着一种藤蔓,亚林好像知道,他曾经提到过某种信仰……安秦人?好像是这个发音。”我回忆道。
“藤蔓?”库洛洛道。
“就在山谷四周的石壁上。”我道,想起那种异常粗壮的灰白色的诡异植物,心中仍然发寒:“据说以死人的气息为食,所以这些尸体才不会腐烂,也没有味道。”
“原来如此。”库洛洛轻声道,“这些尸体似乎不是一个时期的,难道是特意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