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他说着,放落了手中的酒杯。一股真切的忧虑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太天真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
此时雪已经停了。高空的云向远方推移着,很快便有苍白的月光落下来,反在雪上映进屋子里。
「你知道那些臣服了你的人里面照样有人怀着恶意……如果继续出阵的话,谁来确保你的身后?那些大名可都在心里藏着毒蛇和豺狼啊……」
「这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缘故。」那藏在阴影中的人倾身向前。
「成为我的盾吧,……。」
那被呼唤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似乎已经被月光吞没了。而此时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月光下的一张脸。单看五官的话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但男人的眼角眉梢染着一种如火燃烧的狂气。那一瞬他仿若看见了黑色的旗帜飘扬在大陆各处,看见辉煌的城塞一处处兴起,看见他们所梦想过的繁华和和平,但同时他也看见了无穷的战争和流血,看见阴谋和流血……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佛珠。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应该成为天下人的那一个。」男人慢慢地说,「但是没关系。你愿意抱着你的仁义留在这偏僻的小国也随你高兴。留在这里等着我成为天下人的消息吧,那时候你会上洛去看我吗?」
「求之不得。」
他说,却犹如在男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不祥的阴影。
男人站起身来,步出廊下。薄云已尽,一轮明月闪烁着光辉。他坐在原地捻动着念珠的时候,听见了低低的吟咏之声。
「人间五十年,与化天相比,乃如梦幻之易朽。」**
"你是说,那个男人长得和我一样……?"
柱间点了点头。
"战国的武将吗……"斑摇了摇头,如果是寻常的时候他一定会觉得柱间是历史书看多了,但亲眼见到了那个影子却改变了他的想法"你记得吗,地产公司的人说,这里原来是战国武将的别院。"
柱间怔住。他抬起头,望见外面的庭院,明亮的月光落下来,令那地上像是落了一层霜。他猛地站起来:"就是这里……!"
"什么?"
斑被他搞懵了,柱间却拉起他的手跳下台阶,将他按到庭院的中间,然后退后几步,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就是这里。那个梦就是在这里……找了那么久,原来就在南贺乡--"
这时候,院中的斑脸色骤然大变。
"在你身后!"
柱间张大眼睛,正要回头的时候,那个影子已经伸出了手。背着盔甲的手遮住了柱间的眼睛,斑只来得及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赤色甲胄。
"柱间!"
不去管那影子继续伤人的可能,斑大步跑了上来,却正好接住了倒下的柱间。他用力地摇动着好友的肩膀,却没办法像刚才一样将他弄醒。柱间的额头变得冰凉,就连气息也变得过分平缓而微弱。
"……笨蛋。"
斑低低说了句,手上的动作却不再犹豫。他将柱间架了起来,在夜色里出了这栋闹鬼的老宅,朝着外面的公路走去。
六
他是在行军途中知道那消息的。
那时候他们刚刚驻扎下来。亲兵匆匆跑进他的帐里,汇报的时候并不敢望他的眼睛。
那并不是毫无预感的结果。早在他们在别庄中离别之时,他就感到了有这种可能。
「你下去吧。」
他说,声音如同落在冬日的冰上。亲兵走的时候,风吹熄了烛火。
「不要去。那个时候就告诉过你了……」
他低声说着,像是对着帐中无端扩散的黑暗一般。但是那是虚言。他们的胸中都燃着希求战争的火,只不过一个任由它燃烧,而另一个用重重的顾虑圈住了自己而已。
男人曾经吟咏过的谣曲又在耳边响起了:「一度享此浮生者,岂得长生不灭者?」**他因为胸口骤然涌起的剧痛而握紧了手中的念珠,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有声音从黑暗的另一端传来。
「我们应立刻进军。」
他沉默着,即使某一部分的他已经理解了这句话,而另一部分的他则抗拒去接受这种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