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将长歌的手收入锦被,又掖了掖被角,嘱咐紫苏,“你好好守着你们家仙上,如果她醒了,让魇兽带信给我。”
只待他一出门,长歌便睁开眼,坐了起来。 “我要回一次三岛十洲。”
“仙上,你身体还未好,岐黄仙吩咐过,需要静养。而且大殿下他……”
“我等不及了!”未等紫苏说完,长歌就给她施了个法,紫苏沉沉昏睡过去。
潮音洞依旧,而人却已然不同。
“师尊!弟子回来了!”长歌跪在慈航真人面前。
慈航真人闭目:“痴儿,终究是逃不过,躲不了。”
“弟子不知为何,竟然无法使用相知心法了。” 她今日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的相知竟然使不出了。
“琴者,情也!汝可记得,当初汝以琴入道,堪得是何道?动是何情”
长歌回忆那灵光长歌,“弟子那时不忍万物凋零,是以窥见众生像!”
“而汝此刻眼中,得见何物?”
长歌闻言睫毛颤抖,眼里闪现润玉那清隽的面庞,他温文尔雅的笑靥,他干净修长的手指,他翩飞的袍带……这两百多年与他的种种。除了他,竟然再无其他。
动情之后,便是情殇!
她未曾想到,她的心境有一日会坍塌尽毁,再也无法恢复往昔。
长歌捻着手中冰蓝串珠,一颗颗,一粒粒,承载着万钧重负。
着魔般不想放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才出生便随便置于灵气枯竭,幽深黑暗的河底洞穴。若不是被一老龟爷爷拾到,带在身旁照顾,恐怕出生没多久就已葬身鱼腹。
龟爷爷坐化之后,就只得她一人孤苦伶仃,势单力薄无依无靠,于是小心翼翼寻得一清净之地避世苦修,从未想过寻找身世之谜。
这手串于她是切肤之痛,每每感怀身世难免心存怨怼。即便带着它修习水系术法事半功倍,在外行走时她仍不愿意带,于是留在潮音洞。
不曾想到,竟然是龙鱼族先天灵宝人鱼泪。
外人且不知这宝物由来,长歌却是知道。六师伯灵宝大法师,曾与她细数这天下先天灵宝来历与归处。只道此物于七八千年前,天后荼姚携十数万鸟族灭龙鱼族之时,便与那笠泽一同毁在天后三味真火之下。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她与润玉手里。
难怪她第一眼见到润玉便觉亲切,明知他身有婚约仍想靠近。他们同源,同为龙,同为水系。
原因如何自然一目了然。
长歌抿唇道:“弟子该如何是好?”
“这便是汝上神之劫!是情劫,亦是命劫。汝十年前所为太过,打破两界平衡,为天道所不容。故此,降下此劫数!若能勘破便是缘,勘不破就是孽!”慈航真人长叹一声,“吾只能言尽于此了,抬起头来。”
长歌闻言抬头,看向慈航真人。只见她手里光华闪现,没入长歌额头,消失于无。
“汝始终是吾弟子,这件法器就送与汝!不到危难时刻断不可用。”
原来自己这般痴恋情缠,哀恸神伤,只不过是天道劫数。
可是该如何勘破?成全自己?可对方偏偏是自己血脉至亲,更为天道不容。哪日为人所知,不仅要神魂俱灭,还要留下千古骂名。
他是龙,她亦是!
龙凤之战后,这天上地下真龙屈指可数。龙族尤其护崽,如她这般被遗弃幼崽怕是绝无仅有。她也曾怀了一分希望,打探过龙族可有不甚走失过孩儿。
最终只是难堪,身世之谜,一直是她悬在心头解不开的心结。
天魔大战润玉与她输送灵气之时,她就觉得到她与润玉系出同源,原来并非错觉。
龙鱼一族何德何能,同出两位年龄相差无几的龙子?
他随了父为真龙,她随了母为鱼龙……如此便说得通了。
也不知她与润玉究竟谁先落地,他是哥哥还是弟弟。为何唯有他被带至天界,而她被弃于凡间。这到底这是天后,还是她亲娘所为,终归是不重要。
龙鱼族已灭,娘亲身陨,而天界对于润玉身世来历缄口不言,除却当事人,再无从查证。
长歌握着手中的先天灵宝人鱼泪,站在忘川许久许久……
这忘川光影沉浮,有万千幽魂咆哮,虽甚是可怖,此刻却也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