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不归路,走上去,容不得你有回头的那天,剔肉剜心销肌焚骨都无法改变。
雷媚走到吸烟区燃起一根香烟,然后靠在墙上拿出手机拨号。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阿纯,是我,Silver过去了。”
那边传来的是良久的沉默,雷媚吸了口烟,轻轻吐出来,看着青色的雾在空中纠缠,最后消弭了踪迹。
她的声音象是在叹息,“被上帝抛弃的人,有资格幸福幺……”
他们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幺?还是要一直在惩罚中彼此折磨,困顿,找不到出路。
可是,幸福,又是什么呢……
白愁飞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拥挤在大脑里,理不清头绪,要爆炸一样。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象是在那个梦里。他觉得很冷,冷的不行,简直要被冻僵了,他甚至发现自己上下排牙齿在不自主地打架,发出嗒嗒嗒的不雅声音。他突然就害怕这仍旧是个梦,梦里跑不到尽头,找不到目的地……
不过幸好,电梯还在那里。
午夜,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狭窄的空间让他感觉甚至呼吸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白愁飞咬着唇角,有些神经质地不断戳按楼层按钮,在重复的冰冷机械声中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还要长的时间,终于听到了那“叮”的一声,冷面冷心的金属门向两旁滑开。
白愁飞冲出去,第一眼见到的是雷纯。
女人穿着暗蓝色的大衣,站在窗边,细长精致的手指捏着手机,不知在跟什么人通话。听到声音,雷纯转过头来,双眸扫过眼前的男人,停了一下,继而冷冷地别开视线。
白愁飞于是跟随她的视线看到了走廊尽头,那红成一片惊心动魄的手术进行指示灯。
目光向下,手术室门前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了口罩,看不清表情,不知跟面前两人说了什么,王小石和杨无邪都背对白愁飞,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他按住自己左边胸口,那里有什么在跳动,快速地。
白愁飞张了张口,想喊小石头,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声带似乎也疲惫了,固执地只挤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嘶哑音节,让他想喊的想问的话,全部梗在了心里。
身后的雷纯挂了电话从一旁走过去,没有分半分视线给白愁飞,只是到王小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小石和杨无邪似乎愣了一下,接着转过身,白愁飞在他们的视线中走过去。
挪动步伐是一件辛苦的事,白愁飞要用尽全力才能够压抑住身体的颤抖不让旁的人发现。他看着自己一点点接近手术室,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看着那红色的指示灯张牙舞爪,看着手术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就像车祸发生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了,在他的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无比清晰。
白愁飞开始恨自己这个时候的清醒。
王小石见男人强作镇定地走过来,忙上前了两步,搀住他的手臂,一声“二哥”出口,声音却有些哽咽。
白愁飞深吸了口气,闭了眼,定下心神,手指暗暗攥成拳,嘶哑而低沉地开口,终于询问,“怎么回事?”
王小石跟他一起走到手术室门前,接过杨无邪递来的一张纸,垂着头没有看白愁飞,“这是医生下的……病危通知书,他们……要家属签字……”
“病危通知书……”
白愁飞在他说出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紧绷的全部力道都卸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股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居然也开始消散。他蓦地松了攥住的手指,胸口狠狠起伏了两下,抬起手在王小石眼前。
“拿过来,我签。”
后者抬头,未免有些惊讶地看着男人,然后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把手中的病危通知书和水笔一同递给了他。
白愁飞以为,签字的时候自己就算不像刚才一样止不住颤抖,也最起码会有些犹豫或者忐忑,然而握住笔写下去的那一刻,他却平静地出奇,甚至是一点艰涩都没有,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种奇怪的流畅,和奇怪的期望。
他快速签完,不由分说的一把塞进那边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白大褂怀里。他把那张病危通知书按在那个人身上,用力地,微低了头,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起来,黑色的双眼射出笃定甚至是狠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