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流着,溅起的水花折射出忽明忽暗的色彩。顾惜朝关了水,把头埋进去,冰冷的液体透过毛孔赤裸裸地将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有些冷了,他感觉思维甚至被冰得发僵,也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合着眼都能感觉到的温暖的橙色灯光在水波的晃动下逐渐模糊,用力的闭紧双眼,一些诡异莫名的图案便出现在了视网膜上,一片闪亮的东西,和一个模糊的轮廓,明明灭灭纠缠掠动,象是梦境的征兆,无法具体描述。
顾惜朝猛的把头拔出来,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去,敲打出一片杂乱的乐章。他用手捂住眼睛,于是眼前的图案便换了种样子,黑暗随之而来。顾惜朝手上用了力,压迫得让双眼甚至感到了一丝轻微的疼痛,铺天盖地的黑从视网膜流进身体内部。一瞬间,顾惜朝觉得自己不再能感觉到周围的事物,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仿佛意识进入到了一个密封的黑色箱子中,被限制被禁锢,而这个箱子就在自己身体内部。四周的压力不断加大,箱子几乎要被粉碎,他感觉心跳得很快,喘气有些困难,感觉巨大的压力从脚底延伸至头顶,无处可逃……
“呼……”
顾惜朝松开了手,拿过毛巾擦拭脸上仍然淋淋沥沥的水珠。睁开眼,便见到影子中映着一张苍白的脸。
他抬起胳膊,指间轻轻抚上镜中自己冷峻的轮廓。
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快得,就象鸟儿的翅膀最终留不住无数个白昼和黑夜。
第14章
连续几天,梦境始终重复同一个画面。
竹林中有萤火虫闪烁晕染般的点点光芒,浮在夜色里。一天一地的雨氤氲出模糊的身影,黑暗触手可及,白色的花朵用视线可以捕捉的速度枯萎凋零,河流从脚边流过,静谧而安详。
然后所有景色隐没在黑暗中,他站在原地,无路可走。
梦便就此而至,然后整个人冷汗潸潸地醒来。
白愁飞在黑暗中坐起身,从床头摸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的青色烟雾在眼前盘旋上升,萦绕出诡媚的姿态。
手机的荧光屏上显示的时间并不很晚,他把手机扔回原位,轻轻吐了口气。
这样的夜晚并不陌生,很多次从梦中醒来,失眠如约而至,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白愁飞在唇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大概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有点闲了。
顾惜朝跟着剧组出外景,而他自然是不能跟去的,手里的事情很多,却总提不起兴致,那群白菜一样的新人实在是让他耐心有限。每天有太多的时间自我支配,当工作无法充斥整个生活节奏的时候,他需要另一些东西来填补空洞的时间。
《陌路》的拍摄已达尾声,等剧组从外景地回来,在棚里补拍几个镜头估计便可以杀青,剩下的便是后期制作。白愁飞想起今天杨无邪告诉自己无情马上就会回国,不出意外,主题曲自然是这位歌神的了。他白天听到的时候就在想,J影对这部片子的在意显然也是超乎寻常,难不成真的是戚少商的魅力?
用鼻子出了口气,他不想承认,却无力否认,其实他自己,对这片子的关注也早就不在计算之内了。
白愁飞吸了一口烟,弹烟灰。
房间太大,屋子很空,空气就变得有些寒凉。
他在出去游泳还是找另一个办法解决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了扔在一旁的电话,按下通话键。
“喂?”短暂的等待后,耳边响起对方慵懒的声音。
“Sammis。”
这种夜里,他只需要冰冷的液体,或者女人温暖的身体。
前者让他清醒,后者给他随性。
“呦,”白愁飞始终觉得这女人笑起来,有说不出的妩媚和神秘,“是白先生啊。”
“是我,”白愁飞放软了声音,“有时间吗,现在?”
“你这是——想我了幺?”
“是啊,梦里全是你。”
“啧,那还真是荣幸,”女人打了个哈欠,“可是你总也要看看时间,这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不该道歉幺?”
平素高傲清朗的声音此刻混杂着一丝从睡梦中醒来不久的喑哑,显得无比暧昧,白愁飞将手机贴近嘴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过来见我,我会好好,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