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慢慢远去,从容燃烧。
终于看到计程车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他们也几乎走到了市里,衣衫凌乱肮脏,神情到不狼狈。
这一路走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言不及义的愚蠢问题,也没觉得路太长时间太慢,但是此刻一停下来,却是一股疲惫席卷上心头。白愁飞仰靠在后座上,按了两下有些僵硬的双腿,耳朵里听见苏梦枕给司机报了一串尘封在记忆中的地址。
那不是白愁飞的别墅,也不是苏梦枕的住处,甚至不是J影或者有桥,那只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住宅区而已。
白愁飞站在三十层楼高的公寓前,抬起了头。
天亮了。
渡过最深沉的黎明前的黑暗,天际被一束白光点燃,先是墨蓝,然后暗紫,缓缓渐染出一个明亮的轮廓。白愁飞跟随苏梦枕走进熟悉的通道,意识在警告自己不应该到这里,可前方却似乎有东西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夺取了他全部的注意。
二十一楼,右手。
苏梦枕打开门,白愁飞把目光扫过去。很简洁的房间,光线隔着窗帘,模模糊糊地窗投在乳白色的大理石上,房间有些暗,可依然能够看得出来地面干净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欧式家具冰冷着自身的线条,高傲地注视着门口的两个外来之客。
白愁飞走进来,泥泞的痕迹便印在了干净的地板上。
“你还留着它干什么。”
这里,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四五年的样子。
屋子里的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家具,花瓶,CD,墙上的画,甚至角落里的酒杯,都还在原来的地方。白愁飞看着苏梦枕从沙发旁边的矮柜里拿出一整套的专用烟具:保湿箱、雪茄剪、穿刺器、特制烟灰缸、长支的无硫火柴……轻车熟路,仿佛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当初问过苏梦枕,为什么成功的人都喜欢抽雪茄,自然,他是没得到答案的,因为当时的他们都还算不上成功。
此刻,苏梦枕点着一直火柴给雪茄预热,视线盯在白愁飞身上,眼眸中氤氲着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白愁飞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狠狠一把把窗帘拉开,看着玻璃上若有若无地映出自己的身影,眉间堆起一座小山。
天光炸裂在眼前,光与暗擦肩的瞬间,好像站在世界之外看到了时光巨大的轮回。所有极端的情绪一齐涌上来拥挤在胸口。忽然无法思考。全身上下都变成了眼睛。在白光终于亮起来的刹那,所有眼睛被照射得彻底失明。
……有什么从身后远远地过来,像潮水来势汹汹,却比潮水更加迅疾。一路上响彻烟花绽放般的轰响,在空气里撞出火花来。还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寒意已如刀片切进背脊,直伤向心肺。
苏梦枕从背后拥抱白愁飞。
“苏梦枕,你究竟在想什么。”
拥抱着自己的手臂是一种执着的姿态;看起来冰冷,却无比炙热的体温;隐隐飘过来的CUCCI RUSH的味道……那么那么熟悉,熟悉到快要沉迷的程度。
“想你。”
他沉了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脑海。雪茄醇香的烟雾喷在白愁飞脖颈上。
记忆突然就倒回多年以前,在某个同样天刚刚破晓的时分,白愁飞在阳台上把酒从二十一楼的高处倒下去,过了好久才听到落地的声音。
哀号般,痛苦地绝望地。
第17章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柏油马路上,从视网膜深处幻化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白愁飞站在路边,单手抬起遮住自己的眼睛。
秋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隔着手指眼睑,也依然被晒得泛着尖锐的疼痛,泪腺被刺激,几乎下一刻就要分泌出液体来。
将清晨浮动着灰尘和阳光味道的空气吸进肺里,白愁飞感觉身上宿醉和熬夜的痛苦似乎不那么明显了,虽然四肢僵硬,大脑也运转缓慢,但是压迫着皮肤骨血的那股气息却渐渐退去,温和柔顺,不留痕迹。
他睁开眼睛。
街道上早已人来人往,传入耳中的是一如既往的喧嚣,旖旎妩媚的夜色到了白日,就变成了赤|裸的焦躁,衣衫狼狈的白愁飞站在一群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很是显眼。日光太灼热,烫的人想要尖叫,身上的皮肤骨血在这样那样的热度里被渐渐融化,最后蒸发个干净,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