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政殿里,润玉蹙眉来回踱着步。邝露生性腼腆优柔,若是没人在身边持续不断的鼓动她,她怕是没那个勇气到他面前告白。在他失踪的这一年里,邝露究竟遇到了什么人?那人或许已取得了邝露的信任,能影响她的行为,倘若他对邝露不怀好意……
想到这里,润玉便是一阵忧心。他虽对邝露无心,可也不能完全不管她,毕竟邝露一直对他忠心耿耿,还陪伴了他这么多年。正思索着,忽然察觉门口有动静,立时喝道:
“谁!”
自被锦觅撞破他与穗禾的密谈之后,只要言及机密之事,润玉都会将门洞开,并分神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虽已十分警醒,但他仍怕自己有倏忽的时候。更何况,方才他与邝露谈及的事情是何等紧要!若是被人所知……想到此处他眼中不禁有了一丝杀意。
润玉警惕的望着前方,在看到玄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时,他的心一紧,心跳都仿佛停摆了一瞬。
他面上血色尽失,竭力控制住面部表情,状似平静的问了句,“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玄乙抬眸看了润玉一眼,敏锐的察觉到他在紧张,“只是见你有事,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润玉松开袖中紧握的手,转身拂袖变出茶点,请玄乙入座。
润玉有古怪!玄乙这般想着,却没有深究。她走到案边,躬身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朵芍药,轻轻一嗅“芬芳馥郁,清丽婉约,可真美啊,这是你的吗?”
“你喜欢?”润玉将玄乙手上的花拿在手上,一合掌,鲜艳的花朵便化成了一缕青烟,“这朵不好。你若喜欢,我让花界送些新鲜的到你宫里去。”
见润玉这样,玄乙心里不禁暗暗好笑。还当他因何事惊慌,原是怕她撞上他与邝露在一起。“你的七政殿常年空荡荡的,什么装饰也没有。好不容易有朵花,平添了些雅致,却被你给毁了。当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润玉想了想,黯然道,“曾经我的居室也有过许许多多的昙花,只是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很快就全数枯萎了。可能我命中注定只能一个人生活,都朵花都不配拥有。合该这样孤家寡人,冷冷清清的过一生。”
又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心疼狠狠的攥住了玄乙的心脏。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看不得他这般黯然神伤的模样。玄乙合拢掌心,再摊开,掌中多了一团白雪。她安静的坐下,也不搭话,就这样揉捏着掌中的白雪。
润玉饶有兴致的看着玄乙摆弄白雪,心里一片欢喜。他早就发现了,这小公主其实很好对付。虽然嘴上老是不客气,可他只要随意卖个惨,她便能安静下来,不再与他争锋相对。眼下他还没从方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怕说多了被玄乙察觉出异样来,还是先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好了。
白雪的雏形渐渐捏好,很容易看出是一朵花。莫非她想捏朵雪做的花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那他究竟是该好心接受呢,还是得寸进尺呢?
润玉一眨不眨的盯着玄乙,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朵富丽的牡丹在玄乙手中成型,那花朵不过巴掌大小,却层层叠叠的有着数十片轻薄透明的花瓣。玄乙轻吹了一口气在手上,白雪染上颜色,掌中牡丹色如碧玉,晶莹剔透,竟是前所未见的美丽。
第 40 章
“这是婆娑牡丹,是我见过最美丽,也是我最喜欢的花。它长在花皇内庭的牡丹院中,三万年才开一次花。若非古庭师兄是花皇的三子,就算我是钟山烛阴氏公主,也难以轻易见到。昙花花期短暂,哀婉孤寂,不适合你。我把婆娑牡丹送给你,这个才配你。”
润玉接过白雪牡丹,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看不出来,你竟喜欢牡丹?”玄乙气质清艳,如霜似雪。他本以为,她会喜欢水莲,寒梅那些清雅的花卉。
玄乙傲然一笑,“牡丹是百花之皇,我贵为钟山烛阴龙神,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这狂妄自大的龙公主,却让他怎么看都心生欢喜。他将婆娑牡丹小心放于袖中,才望向玄乙,“雪做的花朵,岂不是比昙花更为脆弱,又能陪伴我多久?”
玄乙蹙眉道,“我的烛阴白雪,千万年不化。”
“那千万年后呢?”润玉执起玄乙的手,“那时可还会有人陪在我身边,重新替我捏上一个新的牡丹,伴我年年月月,暮暮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