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回想起昨夜那一幕,仍觉得浑身发冷、心头骤凉,若非锦觅伤势发作,怕是还会看到什么让他害怕的事。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她未婚夫这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旁边的身份。
昨夜岐黄仙官离开栖梧宫后,润玉已找他询问过锦觅的伤势,知道水神已为她疗伤了,只需好生将养便是,本想乘夜悄悄去栖梧宫看看她,谁知旭凤一直守在旁边,没有亲眼看到她总是心中担忧,所以他才会一大早进了栖梧宫。
这天之后,白天锦觅被拘在洛湘府养伤,夜里却时常偷偷外出,水神、风神皆以为她是去了璇玑宫,但他们却不知,她根本一次也未去过璇玑宫。
旭凤因擅自下凡之事,经天后吹了枕边风,仅被罚了禁足。可每当夜里等来心中那个人时,他就觉得这禁足反倒甚美了,整天甜甜蜜蜜的,笑得一脸荡漾。
而身在璇玑宫的润玉,一日日等候着锦觅“过些天再来探望”,却一日也未曾等到,心中的黯然失望,让他再不敢如刚受伤那段日子般笃定锦觅的心意。
他白日在簌离灵位前为她念诵往生经文,夜里总是枯坐于空寂的寝殿到天明,一身寂寥、满地心伤,唯有魇兽夜夜陪着他枯等。
“觅儿心中还是有我的,是吗?”润玉摸着魇兽的头,似问它其实更像是问己。
魇兽叫了一声,张嘴吐出个蓝色的梦珠,便俯身卧在了他脚边。
润玉看向这所见梦,就见里面是个建筑风格与天界大不相同的空旷殿宇,有着高高的穹顶,和璇玑宫一样空寂,殿中唯有一女子盘膝而坐,似是在修炼。
那女子眉宇如画,模样清丽绝伦,一身简单的淡青色素袍,长发仅简单以白色发带束起,看起来清冷极了。
梦珠流转着,其中场景变换,始终只有这一个女子。
润玉看着她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品茶、一个人看书,居住在有着不少殿宇的仙山上,但无论去到何处,都只有她一人。
梦境的最后,这女子孤身一人站在山顶,一双清寂无波的眸子注视着远处渐渐初生的旭日,便是眼睛里一点点染上了旭日的颜色,也依旧毫无温度。
梦珠破碎,润玉轻轻一叹,这女子倒是与他甚为相像呢,因为境遇相似,他一眼就能看出,梦中那女子清寂的眼眸深处,暗藏着无尽的寂寞和某些渴望。
却不知这是何处的仙子,魇兽又是如何食得了她的梦境。
月余后,锦觅伤势大好,总算被水神解禁,能够自由出入了。她从洛湘府出来,第一时间就奔向璇玑宫。
“润玉,润玉,我来看你了,你在吗?”人未到,声先至,连语气都带着欢快。
邝露听到声音率先迎出来,锦觅扶起要行礼的她,翻手就变出朵月季赠给她:“数日不见,邝露越长越漂亮了,呐,鲜花配美人,送你的!”
“多谢花神仙上!”邝露接过花笑着道谢,经过那些天共同照顾润玉的相处,她们已十分熟悉,她知道这位仙上是在真心赞美。
“你家殿下在书房还是寝殿?”锦觅笑容明媚,一双美目灿若明珠,元气满满的。
“殿下正在书房。”
“那我去找他!”
语罢,锦觅已熟门熟路奔着书房去了。
润玉身着孝服正在书房翻阅典籍,微微垂目于手中典籍的他,眉宇凝着认真,听得有人进来也未抬头,只当是邝露。
谁知下一刻,他手里的竹简就被抽走了,他眉心一蹙就要呵斥,可抬眼时就看到了面带不悦的锦觅,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幻觉。
“守孝本就清苦,怎可再如此耗神?不许看了,你啊,还是好生休息吧!”她将竹简卷起来放到一旁,根本没关心内容是什么。
“觅儿?你……你伤势痊愈了?”润玉惊喜万分,唇边自然而然漾出暖暖的笑容,旋即他眸光一闪,想到方才看的竹简乃是娘亲留下的《梦陀经》,顿时又有点心慌,生怕被她发现他在看这等禁术典籍。
哪知她连余光也不扫地将《梦陀经》卷起来放到书案上,他提起的心立时安稳了许多。
“好了大半吧,你不知道,爹爹平日里瞧着慈眉善目的,这次可过分了,居然拘着我禁足不让出门,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锦觅张嘴就抱怨道,“还有那魇兽,你不是都送我了吗,可它竟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不然我就能给你带个书信什么的,可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