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萝, 你想要再用一次浴室吗?”短暂的安宁过后,埃里克轻轻推了推情人滑腻的脊背, 体贴地问, “你可以慢点儿出来——我也得去洗一洗, 然后重新准备些吃的——我们已经连续错过了昨天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或者您更希望我去找些东方的食材?”
“我正有这打算。”蜜萝回答时便感到一阵迟来的饥饿,但她只敷衍地笑了笑, 便像大多数欧洲人印象中的东方女人那样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向浴室。宽松的浴袍下, 几小时前新烙下的红痕竟已经很淡了。埃里克目送少女娇小的身躯消失在雾蒙蒙的单面玻璃后, 耳中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被锁上了。
蜜萝拧开浴室当中的大个儿龙头——外表看上去就像十六世纪最古老的那种青铜浇筑的螺旋升降式龙头;听到冷水和热水在金属管道中激烈地交汇、冲撞, 最后淋在身上的水流却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大小也都随她心意。
而除了淋浴用的龙头, 浴室靠窗一侧还卧着一只华贵的船形浴缸, 包括尖尖的船头和上翘的船尾在内,遮住了浴室大约三分之一的地面, 东方风情鲜明的白瓷外壁上绘着些规则的类似波涛的深蓝色纹饰——整体布置不像是十九世纪的产物,倒是与蜜萝听旧人类长辈们描述过的,末世前的浴室有几分类似。
蜜萝随意地用冷水将身上冲洗干净,又打开浴缸附近的水龙头, 一直到渐渐上涨的水面几乎与浴缸边缘平齐才心满意足地躺了进去。她修长的脖颈枕在船尾处凸起的小方台上, 脖颈以下却全部浸进水里,崩直了脚尖才堪堪够到船身三分之二的位置。少女入水时,冰凉的液体立即向四面八方溢出, 落到彩瓷铺就的地砖上,却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蒸腾成潮湿的雾气,附着在玻璃的门窗上——几乎隔绝了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
下一刻,蜜萝长度不过及肩的黑发忽然迅速拉长,几乎一眨眼就铺满了大约五分之二的浴缸——正好长到她纤巧的肚脐。紧接着,一抹亮蓝从少女发尾处攀援而上,将大片乌木般的青丝浸染出一种波光粼粼的碧蓝。
与此同时,蜜萝圆润的耳廓开始向半透明的尖鳍转化,耳后也各自裂开三道细小的腮片。少女本能地并起腿脚,柔韧的身躯便也从肚脐处化作一条流线型的鱼尾,光亮细密的墨蓝色鳞片像是倒映着星空的海面;最末端,分成两股的尾鳍色泽比鳞片略浅,圆滑的轮廓则容易令人想起被海风无意间点缀在浪尖的花瓣。
“我的小星辰啊,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蜜萝生疏又新奇地动了动自己华丽的鱼尾,下意识把脑袋也整个埋进水里,这才惬意地叹了口气,丝毫未变的黑眼睛里散落些并不诚恳的无奈——海妖塞壬是末日之中难得没有失落的传说,蜜萝小时候听其他孩子们谈论时也不是没偷偷幻想过。
只是那时候大家最羡慕的莫过于在鱼尾和人身之间切换对求活的益助;而此刻,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切换诀窍的少女则犹豫着是否向导致这情形的“罪魁祸首”求援。
你要不是人家的理想投影该多好?片刻不得要领的尝试过后,蜜萝感觉脊背微痒,却只稍稍蜷缩了身子,把脸埋进自己海草般随波飘摇的长发里,方才因为身体的异变来不及理会的种种杂念纷纷扬扬浮上脑海。
“我亲爱的小谷粒,你还没好吗?”埃里克一开始并未觉察情人的异常,但当他将最后一道精心制作额的佳肴也端上桌,却仍未等到少女出浴的身影时,便不免慌张起来。埃里克按捺着心底些许不安的情绪,先绅士地轻扣浴室门扉,脱口而出却是个此前欢爱才在心底酝酿的爱称——仿佛这样才能挽留某种亲密的联系似的。
“没好!”蜜萝气冲冲地吼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后,单面玻璃后又传来少女娇蛮的指示,“给我拿条干的浴巾过来。”埃里克站在门外,觉得少女这火气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但并不妨碍他为情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感到欣慰。男人很快从另一间浴室的衣架上找到最后一条秋冬季适用的大浴巾,好脾气地再次扣门。
“我现在没法走到门边,你自己开门进来。”然而蜜萝的火气消得比来得更快,就这么会儿工夫,语气已经变成了十足的委屈。埃里克脑海里顿时飞快地闪过情人赤身裸体等在浴室的种种靡艳画面,也没在意少女奇怪的说法,一手托着临时叠了两叠的浴巾,一手随意摸出个锐器破坏了浴室的门锁——这是埃里克的地下宫殿里为数不多未设机关的门扉。毕竟,即便最初布置此地时就对自己的心上人怀抱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但他发誓,不会有人比他更尊重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