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菲利普的感觉更加复杂。他确定蜜萝对那位作曲者并未抱有同等激烈的情感——倘若真是那样,他也就不会任由自己继续坐在这里自取其辱了;但她显然也并未同姐姐一样对他敬若神灵。从黑发少女谈起那位“天使”的语气来看,他们至少也相互熟识,更有可能蜜萝对他相当亲近——隐隐超越普通异性友人的界限。而那位所谓“天使”,拉乌尔对方才的反应已经生动说明了他对黑发少女的企图。
菲利普还没自大到以为蜜萝必定需要自己保护,但也不想再从众人,尤其是黑发少女嘴里不断听说那个恼人的存在。大爵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客厅临街的阳台上,顿时唇角微翘,“小戴耶小姐,我的鲜花看起来开得不错。”其中“我的鲜花”这个短语被他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
“虽然头一个月免费,但你也该信任我的职业道德。”蜜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爵爷此前挑选的那盆大型三色堇在阳光下开得正好,深紫与明黄的花朵挨挨挤挤簇拥着青翠的枝叶,像个性情活泼的少女,而扎根的浅棕色花盆正是少女的裙踞。
“事实上,独享阳光和我大多数时候的精心照料有助于它茁壮成长。”黑发少女顿了顿,淡然地补充道,“当然,如果夏尼先生感到我将它挪回家里冒犯了您的私人财产,待会儿离开的时候可以顺道把它带走,或者我傍晚去花店的时候把它放回店里。”
“不必麻烦,小姐,我信任你。”大约是拜相对冷峻的长相所赐,菲利普说着这些带点儿暧昧暗示的话语时依旧显得正直有礼;他把自己带来的包装精美的花束从身后的沙发上拿起来放到中间的茶几上,并向蜜萝的方向推了推,是一大束素雅的白色马蹄莲——适合送给病人,说是爱慕者的礼物也未尝不可。
“诚实地讲,我不想做赔本买卖。”蜜萝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因为时间缘故比夏尼兄弟俩刚进门时已稍稍不新鲜的花束,语气平淡,“而且,夏尼先生,容我提醒您,虽说三色堇什么时候都可以开花,但要让它在冬天继续娇艳如初,我的收费对比第二个月可能会适当增长。”
“没关系,小姐,”菲利普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飞速习惯了黑发少女噎人的语气,他含笑注视着少女神秘的黑眼睛,略微压低的嗓音比面对任何贵妇情人时都更有魅力,“如果小姐您有雅兴,愿我的心意长青。”
作者有话要说: 心累,为什么每次一写到菲利普就停不下来,难道我爱的不是桶子吗……
以及,感觉蜜萝跟桶在一起就是玩命儿撩,跟菲利普在一起就是各种被撩
可怕,不,我还有露西呢,大爵爷才不是可怜没人爱的深情男配!
☆、马车密谈
法国这个冬季并不比往常温柔几分,蜜萝位于巴黎东郊的花田却枝叶葱茏,远远看去氤氲着大片悦目的翠色,而风信子与郁金香色泽各异的花苞影影绰绰点缀其间。而花海中央,戴耶姐妹与夏尼兄弟四人围坐在提前平整过的空地上——这固然对蜜萝的货源毫无益处,但同一次尽善尽美的野餐相比,蜜萝认为这点儿损失又算不得什么了。
各人面前摆着自带的便饭——这是蜜萝的提议,但她自己却没带正餐,反而特意装了满满一篮特制零食放在中央的圆形桌布上。
“真不可思议,蜜萝,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已经落座好一会儿了,拉乌尔还频频四下张望,动作和语气都十分夸张。他一面卖力感慨花海瑰丽的景色,一面偷看斜对面挨着蜜萝坐下的克莉丝汀。但金发姑娘只在刚刚望见这片初成的花海时露出了惊喜的眼神,之后就又抱着乐谱陷入了那种奇异而狂热的冥想中。拉乌尔于是惊奇地看着她娴熟地投喂克莉丝汀,似乎有点蠢蠢欲动。
“抱歉,拉乌尔,这可是商业机密。”蜜萝委婉地回避了青年人的提问,她侧头瞟了一眼克莉丝汀手上的乐谱,发现正翻到的那一页不只有金发姑娘一人的笔迹。
“这一片看着规模不小,实际上只是两个人的订单——一位就不必说了,是苏黎世伯爵夫人,克莉丝汀知道,她一直都很照顾我的生意;但这次的订单她只占一小部分。实际上大部分,大约超过五分之四的订单都来自我另一位慷慨的艺术家朋友。可惜他为人腼腆,非常不爱外出交际,否则我还能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番。”菲利普接过话茬同黑发少女闲聊了一会儿,便听她满含期待地表示,“不过我们约好等他布置好居所就邀我去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