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回到英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福塞特像个敏锐的猎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找出他的弱点,力求一击必中。
“是的,我以为,我原谅了她童年无知带来的悲剧之后,我们就能幸福地开始新生活。可是,当我看见——她穿着德贝维尔给她买的丝绸袍子、戴着德贝维尔给她买的珍珠项链,并告诉我她又与德贝维尔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发觉,我以为的原谅是那么可笑……这个女人,又一次背叛了我!我恨德贝维尔,我更恨她!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克莱尔狰狞极了。
“但在上帝面前,我必须诚实地供述。主啊,我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使我个人身陷囹圄,使我家庭蒙羞。主啊,我有罪。”他根本不敢看向旁听席——克莱尔牧师一家就坐在那里。
福塞特明白,这一次遇到麻烦了。
任何一个基督徒,都无法欺骗上帝。
双方依照规矩总结陈词之后,陪审团们退出法庭,进行最后的讨论。
☆、失败的复仇者(苔丝暂完)
“先生们,到了我们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宽敞但昏暗的房子,厚重的窗帘将阳光隔离在窗外,唯一的光线,就是挂在空中的玻璃挂饰的铜盏上那一排排蜡烛。
十二位陪审团成员坐在高背椅上,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我们先来讨论安吉尔·克莱尔先生。诸位,你们是否认为他有罪?”陪审团团长是一位老派的爵士。
他在不久之前,与德贝维尔谈妥了资产买卖合同。当然,这份合同不会以他的名义签署。
“安吉尔·克莱尔先生,出生牧师家庭,曾因为一时迷惘,违背了神的意志,像伊甸园的魔鬼蛇一样,用巧言令色指示苔丝小姐谋杀德贝维尔先生。”
“毫无疑问,克莱尔先生是谋杀罪的主犯。”一个面包商说道。
“但他已经在圣经面前忏悔了,面对迷途知返的人,我们应该对他进行宽恕。”一位乡绅念了一句阿门。
“要说宽恕,我认为,苔丝小姐的行为才应当得到宽恕呢。她是最可怜的人了。”
“哦,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她虚荣。有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酒馆老板沃尔夫说。
“沃尔夫先生,你这样的说法,真是太刻薄了。”大多数人都谴责沃尔夫的说法。
“好了,我们现在在讨论安吉尔·克莱尔是否有罪。诸位,如果你们有了决定,就在你们面前的纸条上把意见记下来。”
陪审团团长把握着讨论的节奏和导向。
仆人把众人的意见搜集起来。陪审团团长继续说:
“接下来,我们将讨论苔丝·德比菲尔小姐是否有罪。毋庸置疑,苔丝小姐用刀扎伤了德贝维尔先生,致使他现在卧病在床。但作为一名绅士,我对苔丝小姐的不幸感到遗憾。我无法指责她,在安吉尔·克莱尔先生的唆使下,用餐刀宣泄长久压抑的情绪,而谋求事实上的公平的行为。”
“我们应该对弱者和女人保持怜悯。”念阿门的乡绅说。
“她毕竟不是首犯。哦,她真是可怜。即便我们认为她无罪,她在庭审时说的话,也会使她在德比郡举步维艰。”面包商人感慨。
“我为德贝维尔先生及克莱尔先生的行为感到羞愧。”老派的爵士说。
卡文迪一直游离在陪审团的讨论之外,他看似放空,但心中早就有决断——再华丽的言辞,都无法掩盖真相。
十一票赞成苔丝小姐无罪,唯一的有罪票来自于卡文迪。连沃尔夫,都会迫于形势而改变立场。
但所有人都认为安吉尔·克莱尔有罪,只是因为迷途知返,可以从轻处罚。
宣判的时候,克莱尔牧师夫人痛苦难当,几乎要晕厥了。她善良宽厚的丈夫一直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直到警察带着安吉尔,走到法庭出口,厚重的门被打开,冬日最冷冽的日光照射进阴暗的法庭,安吉尔瘦削的背影顿住,他突然回头,望向旁听席,分不清他是看了一眼无罪释放的苔丝,还是在寻找家人……
他很快被带走。
苔丝的母亲和姊妹们将她团团围住。
“我就知道,可怜的苔丝,你一直是个有办法的孩子。”德比菲尔德夫人抚摸着她的冰冷的脸蛋,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