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老人依旧不动如山,江绯白也不在意,“上山的路上,万里兄带着小弟特意走了山上众人设有陷阱的一条小路,晚辈相信山上近一千人的用度,是不会从那条小路运上来的。”
“山上的日子不好过,从大家的吃穿用度就可以看出,但是男子们下盘稳健,西边那片山头光滑平整,晚辈远远的看了一眼,依稀有些家中演武院的样子。”
老人的眉毛皱了皱,江绯白继续说:“山上应该有不少读书识字的人吧,刚才拉着晚辈说媒的婶子,说话很是有一番讲究。”
老人嘴里嘟哝一句,“万三娘这个大嘴巴。”
江绯白笑了笑,“既然您都料到了,也让晚辈特意发现这些,直接说您的要求不好吗?要是晚辈明日午时不回去,巡逻营的人到时大张旗鼓的招摇一番,山上的这些人,也就没有现在的清闲日子过了。”
江绯白不软不硬的几句话,老人终于慢慢坐起身,江绯白适时送上自己之前倒出的一杯水。
老人看了江绯白一眼,喝了一口,江绯白笑嘻嘻的不说话。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够大气的。”
江绯白不解释,要是人家给里面真的添加了什么东西,自己后悔可没地哭,就算到时候有人给自己报仇。
那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有美貌老婆和可爱儿子就都没有了。这时候傻子才装大头,上来就吃你家的东西呢。
老人也不在意江绯白的态度,“看来,你是猜到老夫找你来的目的了,那老夫就给你说说这山上的情况。”
“这山上的人啊,都是些可怜人,最开始是两个村子的流民,没有户籍文书,也不能在县城里长居,幸而遇到老夫,也算机缘巧合,我们就在这荒山上住下来了。”
“后来啊,附近几个县有那活不下去的寡妇,被主家赶出来的下人,老夫也都收拢过来,让大家来这山上开荒。”
“前些年,年景不好,山上山下一个样,在哪里都吃不饱肚子,老夫想着索性就住在这山上,至少清净些。”
“现在不一样了,听万里那孩子说,山下的人有可以饱腹的粮食,老夫就不能让大家伙儿还住在山上挨饿。”
江绯白点头表示同意。
老先生继续说:“老夫想让江大人在山下给大家伙儿划分一个村子,重新上户籍,我们要良籍。”
“老头子也不怕告诉你,山上有一千两百的老弱妇孺,还有三百壮士,这三百壮士每日都勤加锻炼,一日不曾落下,放在军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些人老夫就要交给江大人,让他们学有所用。”
江绯白一听,老头子的胃口不小,不紧要一千多人的户籍,还要安排三百人的就业问题。
他给自己倒一杯水,一路骑马而来,又徒步上山,还和老头子在这里晒了许久的太阳,也不见有人来送糕点之类的吃食,可见这山上是真的穷。
可是老先生也是个有坚持的,大家都饿肚子了,还要将粮食都匀给山上的壮劳力,让他们维持锻炼的基本需求。
这种做法,在战争时期倒是常见,可是现在,江绯白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老先生的坚持。
他在等老先生要这么多东西,能给他开出什么价码,总不能空口白牙,就让他替老先生养活这么些闲人吧。
老先生没有停顿,“说了这么久,老夫还未曾告诉江大人,老夫年少时,姓林,名随波。”
江绯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回想,又觉得有些陌生,自己应该从未见过此人,而且北疆有名有姓的人物里,林随波也不在其中。
他观察对方的神态,从稀疏的头发,到花白的胡子,再到这个杨木打制的普通椅子,一切都很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眼前的老人。
忽然,江绯白神色震惊的问:“是盛国公府的林随波?”
老先生这次终于笑了,笑声里透出一点愉悦的意思,“没想到,现如今的年轻人,还有人知道老夫年少时的名讳。”
江绯白是真的感到震惊,盛国公府林家,是当初□□皇帝应允,可以五代不降等袭爵的大家族。
林随波可是七十年前,盛国公府,甚至整个京城,最具盛名的偏偏佳公子,现在温阁老家的孙子温疏桐,在当年的林随波面前,也就是学生遇到先生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