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向上移,晓星尘突然怔住,随后,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骤缩,随即又盈满涣散。
重尊一把寻旧径,所惜光阴去似飞,风飘露冷时,故人应犹在。
他几乎颤抖着,从咬得紧切的唇齿间挤出一个犹如琐语碎梦,日日萦绕心间的名字:"……薛……洋……”。这两个字说得很沉重,分不清究竟是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喜得如痴如狂。
薛洋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一字不言,也未曾有任何动作,除了风吹簌簌,落叶飘离的声音,仿佛时间静止。
其实这样的相遇场景在薛洋脑海中梦到过无数次,他自以为他能很好地保持从容不迫,可他忘了那终是虚无伪苦营造的假象,当突如其来的真实重重碰到薛洋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始料未及。
终于,他声带有些颤抖地道:"道……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像是微不足道的疑问。晓星尘连呼吸都凝住了,侧过面颊,却是不愿再看他一眼,喉结轻颤,吐字有些发紧:"……霜华"。
冰冷的语气,像飘在湖面上的浮冰,一触即碎。
这个答案,远远超过了薛洋的意料。他以为,晓星尘再见到他,会恼怒,亦或是悲愤,会质问他,会恨他,会怨他,会完全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可他却一个字都不愿和自己多说,竟是厌烦到了极致。
可数载守一空城,忍受日日凿脑,夜夜椎心,刺骨之痛,为一锁灵囊至疯至魔至狂,不惜以命去争,去抢,去夺,换回的竟是那人的漠视冷然,以及不屑一顾。薛洋心中涌出一丝魔念,露出一个凄凉诡谲的笑容道:“在那柜桌前,道长稍等,我去取过来”。怕遭受拒绝一般,话音刚落,步子就已经迈了出去。晓星尘:“……"
转过身的一刹那,面上的笑意已是荡然无存,眉宇间一缕阴邪戾气隐现,眸中一潭乌墨色的死水,泛不起半分涟漪,幽寒无比,在眼波流转中折射出无尽的讥讽与阴鸷。
"呵,道长,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以为我还会放你走吗”?薛洋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残忍的温柔,用谁也听不到的低沉声音轻轻说道,话语之下,暗藏的尽是危机暗涌。而他的心中,却鲜明地显露出一丝愉悦。
将那泛着如玉一般光泽的霜华递给晓星尘,薛洋假意问道:“道长可是做好打算了?"晓星尘听着他看似闲散的语气,内心防备愈重:“嗯,去做那些未曾做完的事。"虽纵如薛洋般阴冷偏执,晓星尘不知为何,却也不愿隐瞒于他。
反正此去,也是永无再见之日了。晓星尘这样想着,默默吞咽着心底未知名的,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薛洋听了这话,对那世人更是暗恨一分,眸中的笑意逐渐变得阴冷,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墙角,玄冥色的降灾似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定,更急地流动着青芒的灵力,汇集到剑锋。
晓星尘不再多言,即使心中复杂,也转身欲走。薛洋着着面前瘦削的身影,定定地望着,生怕一眨眼,那人便会从眼前消失一般。灼热的爱恋,和再一次眼睁睁面对失去的惊惧怅然,顺着血液的流动,在身躯形骸中肆意冲撞,狠狠攥上了他的心,极致的痛楚,使他轻声地唤道,语气却又是及其尽致的温柔:“道长,可否,原谅了我”?
晓星尘脑海中还在犹豫,可朝外走的脚步却已悄然收回,直至默然伫立着。
一诺
薛洋的本意原是想将他留下,可话一出口,就硬是变了一个意思。
晓星尘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窘迫地呆立着,竟一时有片刻茫然。眼睫微颤,双眸好似蒙上一层水雾,仿佛迷离夜色中黯淡微弱的星芒。
恰逢一股疾风吹过,白衣荡,墨发扬,也将他眼中有些湿润的泪意拂得半丝不剩。
半晌,晓星尘稳定好情绪,未曾转身,想起梦中光景,郁结于胸,但还是沉声道:"你,嗜杀成性。"轻轻阖眸,像屏障般阻挡了任何外泄的情绪,只有眼睑上两道浅淡的泪痕,让人窥伺到了他风雨飘摇的心。薛洋耐心等了好久,听了这话,微微蹙眉,胸中涌上无限的凄凉,不剩一毫地全转化成孤冷的笑意。
"哦,呵。"薛洋漠然地笑了笑,原来他还是嫌他因断一指就屠人满门的疯狂。
什么都和以前一样,晓星尘根本不会理解他,更不会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