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坐在书桌后翻着手里的书,突然听外面有人说话,丢下书出去一看,却是淋得湿漉漉的柳湘莲,他奇道:“柳大哥,你不是带了伞么?怎么还淋成这样?”一边说一边叫小厮取干帕子来。
柳湘莲接过小厮递上的帕子擦着头发,哈哈大笑道:“这场雨淋得值。”说着他将在尤三姐屋里的事告诉秦钟,秦钟带柳湘莲到屋内换下湿衣,听完叹道:“品貌无双,性情刚烈。”
柳湘莲点头称是,秦钟又问:“那柳大哥已相好如何应付贾珍父子和贾琏了么?”
柳湘莲冷笑:“我要娶妻,上门向尤老太直接提亲即可,关他们何事?”
秦钟觉得不妥,皱眉道:“话是如此说没错,但他们要做点手脚,让你们无法成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柳湘莲道:“我不信人会无耻至此。”秦钟想起姐姐常常紧蹙的眉头,苦笑道:“他们不懂人伦,算不得是人。”
柳湘莲道:“那我可得快刀斩乱麻,省得夜长梦多。”
秦钟道:“你有法子么?”柳湘莲想想说:“她们说贾琏正在给三姐物色夫君,或许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翌日,柳湘莲亲自写个帖子,着杏奴送到西府递给贾琏,请他在城中荣盛酒楼吃酒。杏奴送去后却不在,心虽记着主子说若听人传不在府中,便朝花枝巷去寻,但到底想听些闲话,就买两壶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酱牛肉,拉着门房上的人,东拉西扯聊了一通。
可怜门房上只负责每日府内传话,似尤二姐这样从未来往过的人何曾有印象,大家听着问话,面面相觑半晌,诌都诌不来。
自作聪明的杏奴见什么都问不出,气个倒仰,连说晦气,白白费了银子,门房中有个老汉不高兴道:“你这小哥忒不晓事,我们原也没拉着你让你买这些,是你巴巴买来说孝敬我们,我们说不出,你就翻脸,成什么样呢?要打听琏二爷的事,你找我们有什么用,老汉也不白吃你的,直说了吧,你找他跟前的兴儿没准还能知道点什么!”
杏奴撇嘴,接了退回来的帖子塞进怀里,抱着空酒瓶和碗碟筷子还给店家,抹抹嘴,直往花枝巷去了。
最是人间绝色处
贾琏因有公事在身,不日就要启程,抽空赶来会见尤二姐,将家事安排一番。因说到尤三姐的异状,尤二姐忧心道:“三姐儿这两天也不知发什么魔怔,见天地跟妈闹,我想请你和珍大哥尽快商议,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把她聘了吧。日子久了,她早晚要生出事端,惹得大家都不安生。”尤三姐昨日的话听得二姐心里直发寒,这个妹妹自小便好胜好勇,胆大得很,她就怕有一日三姐不痛快,闹得满城风雨,这一屋子的人还活不活了呢?
贾琏沉吟片刻,叹道:“我早回过大哥的,可他只是不舍,我也不好多劝。”对这漂亮带刺的小姨子,贾琏也觉棘手,只想把她送出去了事,但大哥满心不甘,总不肯松口。
尤二姐道:“他不愿放手,只怕日后有得愁呢。既如此,劳你多费心留意着,若有那相熟的人,不求家境多宽裕,只要人过得去,老实忠厚,待人和善,就叫他来聘,妈这边我去说,但凡妈点过头,礼一成,也就没法了。”
贾琏听完笑道:“你说得简单,可大哥不点头,断没人敢来聘的。而且,你这法子,若三姐儿不配合,也成不了。”尤二姐道:“我叫妈劝劝她,让她自己去跟珍大哥闹,闹得狠了,珍大哥没法子,总得应她。”贾琏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尤三姐在帘后听得冷笑,想他们这是怕自己坏事,要赶着把烫手山芋扔出去。如此一琢磨,心里发冷,一想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姐姐竟是这样一个拎不清的人,禁不住悲从中来。
待要听他们还要说什么,鲍二媳妇突然进来,捧着一个帖子说:“二爷,外面一个小子带着柳湘莲柳相公的帖子来拜。”尤三姐听了,心便一喜,想他还不算笨,知道这家里是爷们儿主事,原还以为他真会直接找妈提亲呢。
贾琏却咦一声,接过帖子一看,疑道:“怪了,他与我素无往来的,怎会来邀我吃酒?而且,他如何知道我在此?”尤二姐不大管贾琏外面的事,只对柳湘莲印象还好,便柔声道:“许是有事求二爷呢,之前蓉哥儿带着他来家里拜访过一次,听他说最近在忙起戏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