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瞧着,主子今日那番话是起了作用的。”
“自然。”
八月里除了三阿哥有了正经的名儿唤弘时,那便是二阿哥弘昀染了寒气病了。早在清妍怀上弘时之际,弘昀就迁到了前院与弘晖住一处。阿玛不疼额娘不爱的,底下的奴才自是懈怠了,待二阿哥烧了两日又不见好转才急急报了上来。宜修怕弘晖沾了弘昀的寒气,命人将两位阿哥隔开了,后又觉着不安心,便想着求了胤禛让弘晖回文澜院,待弘昀风寒好了再去前院。
还未从前院搬出来,弘晖也染上了风寒,夜里便高烧不退了。宜修早得了胤禛应允,正欢欢喜喜地命人收拾净了弘晖屋子,想着明日一早亲自去前院接了弘晖过来,却不想将歇下前院便来了弘晖高热的消息。当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套上褂子草草挽了发就往前院赶。
前院两位阿哥住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胤禛这晚歇在琪华处,一时半会也未得到消息,宜修进了屋里,程嬷嬷与依巧正拧了帕子擦拭弘晖全身,宜修走近了,弘晖紧紧阖着眼,嘴也闭着,只鼻孔呼呼出着气,脸颊通红。宜修将手放到他脸上,额上、脸颊俱是滚烫,再移到颈上与胸前,浑身高热。程嬷嬷拧了帕子过来要给他擦身体,宜修擦了眼里的泪,急急起身让开了。
待程嬷嬷去换帕子,宜修上前坐在床沿反复翻着弘晖的帕子,程嬷嬷得了空便立在一旁安慰宜修:“主子莫急,大夫道褪了热就好了,药已经让人去熬了。”
眼瞧着弘晖这样难受,宜修哪能不急,她红着眼问:“弘晖这样烧了多久了?”
“奴才也是夜间来替小主子盖被子时才发现的。”这会儿正赶上最后一阵暑气,屋子里人来人往的,自是热极。程嬷嬷用袖子拂了额上的汗,自责道:“都怪奴才大意了。”
“不,是我大意了,若是我早些接他回文澜院,他便不会受这些苦了……”说着又要落泪,宜修忙用手擦了,接过依巧递来替换的湿帕子,道:“去问问大夫,可能用酒给他擦身子。”
这夜宜修与剪秋、依巧、程嬷嬷四人守在弘晖身边一夜,待天擦亮,弘晖才褪了热,宜修抱着他又喂了些药,听他细着声儿唤了声“额娘”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松。
将汤匙放回药碗里,宜修靠着床头,间或摸摸他的额头,才握着他的手眯了过去。
胤禛来时便是瞧见这样一副情景。他伸手碰了碰弘晖的脸,弘晖睡得极沉,宜修睡得却并不安稳,皱着眉,额上全是汗。胤禛喟叹一声,将人抱起来,才将将碰上宜修,宜修便惊醒,见着是胤禛才卸了全身的力。
胤禛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你先去我房里歇会,弘晖这有人守着。”
宜修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
屋里只余两个丫鬟,程嬷嬷进来时见着那丫鬟翠儿正在开窗户,忙喝道:“做什么?”
翠儿唬了一跳,忙道:“大夫道房子里闷久了不好,要奴才开窗通通气儿。”
“大夫方才来过了?”程嬷嬷问。
“是,大夫说大阿哥这烧退了就无大碍了。”
“福晋呢?”
“爷方才抱着福晋去歇息了。”
程嬷嬷听了眼里隐有笑意,连带着对翠儿也和颜悦色了不少,“那你在窗下守着,过会便将窗给关了。”
“是。”翠儿垂着头,任人瞧不出她的神色。
翠儿关窗却并未将窗户栓死,任谁都可以从外头推开窗户,那头弘昀的风寒也未好,是以第二日早起,弘晖又复发了。如此反反复复,不同的药灌下去,弘晖也只能躺在榻上胡乱呓语,请宫里的太医过来瞧,太医也只得跪在地上请罪。弘晖在这世间的最后几日是宜修陪着的,宜修瞧着他原有些肉的双颊陷了下去,瞧着他每日里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瞧着他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停了哼声,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无论她怎么捂也捂不热。
也不晓得坐了多久,房门被人急急推开,来人冲到她身边要将弘晖抢走,宜修紧紧抱住弘晖,急声嚷道:“弘晖睡着了,你莫吵着他了!”说完宜修笑了笑,俯身吻了吻弘晖的额头,道:“弘晖不怕,额娘在这儿。”
宜修多日未出这间屋子,也未拾掇自己,如今更是披头散发衣襟不整,双眼失了神采,惨白的脸上泪痕交错。胤禛蹲下了身子,伸手环住她与弘晖,将头抵在她头顶,道:“好,我陪你守着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