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抑看着龙四，不做声。龙四道：“你走吧，趁我还有实力，我能送你出去，你带着小津和从一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四条马路，我帮你看着。”李抑笑了笑，摇摇头：“凭什么?”龙四道：“凭我是你师父!”李抑道：“师父?我们不是在十年之前，就割袍断义了么?哪里来的师父?”龙四道：“胜天!”李抑道：“我想的很清楚，我不会离开。这样也好，我可以早点儿去陪雪儿，她一定很害怕，我不想她担心，你懂么?”龙四道：“我真的弄不懂你，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李抑道：“我?我不需要你懂，我就是这样做人，难道你不懂么?我了解你，我走了以后，你一定会把赌坊开进四条马路，到时候，他们就无家可归。四条马路是我家，是我和雪儿的家，我不希望我的家变成这样，你明白么!?”
龙四侯吼道：“够了，十年前，你因为姚万吉那个混蛋和我产生隔阂，因为苍狼和我割袍断义，十年后，你又要为了那些麻木不仁，愚昧不堪的人同我为敌，这样真的值得么?”李抑哼笑道：“十年前我就说过，值不值得，见仁见智。”龙四道：“你救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会感激你嘛?他们的心已经死了，他们不会觉醒了!”“那他们就该死吗?”李抑看着龙四，吼道。龙四看着李抑，不做声，李抑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他们的无知，他们的麻木，他们的愚昧，我才要做的更多。愚昧不是天生的，谁也没有权利，说人愚昧就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在乱世中，难道不更应该活的单纯，活的愚昧一点儿么?乐天安命的人，即使遭逢再大的不幸也不会怨天尤人，这样不好么?十年了，我保护他们十年，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是希望，让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对安定的生活环境中，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你到那儿开赌场，你会害死他们的，你知道么!”
龙四道：“那你想过没有，你死了以后，四条马路不会再有人来管了，也不会再有人维护了，我还可以去那儿开赌场，就算我不去，还会有别人去，到时候，他们一样死，你何必去白白牺牲!”李抑摇摇头：“不，我相信，我的死，会换来他们的觉醒，而我的生，只会延续无限的罪恶和毁灭。”龙四顿了顿，话锋一转道：“那，小津和从一怎么办?你真的放弃他们，要我照顾他们一辈子?我不合适，我真的不合适。”李抑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在北平的地牢里，你答应过我什么?”龙四点点头，道：“我记得，你让我好好照顾小津。”李抑点点头：“现在，再加上从一，谢谢你。”龙四皱着眉头道：“他们毕竟是你的妻子，你真的不认回他们?”李抑摇摇头：“我都快死了，认我有什么用?我已经辜负了雪儿，我不想再去伤害另外一个人了。”龙四道：“要不要，让从一来，你见见他。”李抑道：“不，永远不要让他知道真相，这对他没好处。他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不是么?”龙四看着李抑，无奈的点点头。
次日，岑小津扯着从一和安儿的手，走在街上，准备去火车站。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下来。路上的行人纷纷朝家里跑去。一队孩子，在何博文的带领下，举着蜡烛，一路唱着《送别》，从四条马路走出来，一路唱着，慢慢朝着刑场走去。岑小津看着何博文，心中一阵酸。从一扯了扯岑小津的衣袖：“娘啊，何老师他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他们都唱着干爹经常吹的那首曲子呢?”岑小津道：“他们，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可惜，娘和从一不能跟着一起去。”从一看着何博文，动动嘴，和安儿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岑小津禁不住一起唱了起来，看着闪烁的烛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岑小津捂住脑袋，望着天，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看见李抑穿着风衣，对着自己吹着《送别》。她突然想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突然想起了那个名字——沈胜天。她想起了那个贼头头帮她拿行李;她想起那个贼头头护着自己，差点儿被人扎成蜂窝煤;她想起他为了自己的毕业晚会买了乐器;她想起了那把口琴;她想起了他的求婚;想起了结婚那天的场景;想起了从安的死;想起了他们一起去山东;想起他经常吹的那首曲子;想起了他的道歉;她想起了他曾经说过，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做她的贼头头。过去的一幕幕，像电影放映一样，在岑小津的回忆里炸裂开来，岑小津抱着自己的头，道：“不要，不要!”从一拽住岑小津：“娘，你怎么了，娘!”岑小津抬起头，满是泪水：“天哥，天哥～”说着，拖着从一，道：“娘要带你去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