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还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见面不超过10分钟。
尽管如此,在处理好和其他社团的纠纷后,顾不上受伤骨折的手,他急匆匆地赶去赴约。他怕太晚到,不但听不到讲座,连她都会等不到自己先走了。
他们连名字都没有互相通报呢!那以后要怎么找她呢?嗯,这样一个热心的愿意帮助自己学习的女孩,那么单纯、坦荡,在如今的世道,实在是太少见了。
李家源不自觉地就像飞蛾看见火焰,明知道有可能会受伤,还是无法忍受火光的诱惑。那种光明和温暖,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气质。
所以他动了点小心思,果然就把她拐走陪自己去医院看病了。想起她听到那句话时露出的小表情,李家源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心这么软,这么容易相信人……只会让他无法抑制地想去捉弄她,看她可爱的表情。
这是怎样的一种变态心理啊!一边留恋她身上的善良和纯真,一边又幻想着她某一天和自己一样变得堕落的情景。
人性的阴暗和自私真是无处不在!
李家源正感概着沈瞳碰到自己是多么不幸,就在拐角看到她和一个年轻男人在谈话。
那是个警察,还是个警官,因为他以前见过。
虽然听不到具体说什么,李家源也能从神态上判断出两人的关系。他猛然警醒:她和自己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是……就这样吧!
接下来几天,李家源在养伤的同时也没闲着,一直在看沈瞳复印给他的笔记,不认识的词就查字典,有问题的地方就做好记号,等有机会再请教他人。
李家源以前读书的成绩非常好,经常都拿第一名,而且是那种甩开第二名很多分的第一。在家里发生巨变之前,他已经规划好自己以后的人生:好好读书,到时候做个医生或者律师,赚多点钱让家人过得更好。
18岁的李家源不知道父亲破产了为什么要死,母亲在倾家荡产还完了债之后也自杀身亡,留下无家可归的自己和生病的奶奶。
他们祖孙两就这么被抛弃了。李家源的人生从人间堕入了地狱。残酷的现实对这两个老幼展露出狰狞的面孔。
李家源为了生存,为了给生病的奶奶看病买药,一路摸爬滚打,在血腥世界的逼迫下,不得已为了自保加入了社团,成了人家的小弟。
然后充分体验了社团小弟的真实人生,明白了中学课本里鲁迅先生文章里说的人吃人是个什么情景。
他也不想打打杀杀,不想违法乱纪,不想变得阴险狡诈,不想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想活得不像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打拼,早已远离原来的人生轨迹,而且走得越来越远。在这滑向地狱更底层深渊的过程中,他本能地伸手去抓紧任何东西让这堕势变缓。
读书,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也是埋在他心底的执念。
在遇到沈瞳之后,他觉得又找到了一个。但这一个,他在伸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他的犹豫来自于沈瞳的毫无戒心,她的眼神很平和,一览无余,只是把他看作一般人,没有偏见,没有恶意。这眼神恍惚间把他带回到了未加入社团之前,甚至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
他好似能从她清澈的眼神中看到过去的自己。即使只是幻象,他也不忍,不舍。于是他迟疑了,后退了一步,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清醒一下。
生活的惯性很强大。李家源一转身,就被社团和他公司的各种事情包围,大大小小,多少都是与生存息息相关的。
社团之间,抢地盘,抢人,砸场子,砍人,谈判,分赃——简单粗暴,血腥真实。
公司里,进货,卖货,算账,成本,收益,生产,销售,物流……琐碎复杂,混乱繁忙。
他骨折的胳膊还没完全好,就吊着膀子,带着人跟着老大去别人场子里谈判讲数。
老大官仔森不是个喜欢用脑子的,而他武力差了点,脑子却灵活,一个出力。一个动脑,几年配合下来,地盘稳固,生意越做越顺,他的地位也慢慢上升,老大现在也几乎和左手胜实力旗鼓相当。
他开始时只是贩卖盗版碟,后来做大,逐步开始建厂生产;社团这边又让他带人看场子拉皮条。别人做这些都是听自己老大的,老大说怎么就怎么;他不同,他会观察,分析,判断形势和时机,然后看准机会,用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