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户人家家里不是只有这一只猫呀。这只家猫的乖巧引起的后续效应堪称多米诺,最后就是她变成街坊巷弄里的小讨厌鬼,没人想跟她玩。
我自己跟那只猫咪交流过一回。仅一回。对话始终绕着这只家猫的人类父母人类姊妹转。不是说她有多爱她的妈咪、爹地,他们一起玩了什么什么他们给她做了什么什么,不然就是聊她的人类姊妹多可爱多完美,会抱着她睡觉抱着她吃饭抱着她写作业。
根本无法交流。难怪会被讨厌。
这么说吧。后来我认真思考过。以这只家猫的家庭角度来看,除了另一只猫会对此感到愤怒,其他家庭成员应该都会很爱她。
可是,猫咪都是记仇又霸地盘的生物。她这样到处炫耀,晒她父母晒她姊妹,其他没有家的街猫作何感想?当然是很不舒服了。
尤其炎炎夏日纽约就跟烤箱一样热,我们在街上住着都快熟了,她可以吹冷气吃棒冰,有人给她可爱的蝴蝶结陪她玩毛线老鼠。冬天到了纽约下雪我们无处取暖在危险的车底盘下瑟瑟发抖,她可以吹暖气吃火鸡肉有猫布丁。
这肯定会被其他猫讨厌的。因为我们的心胸都很狭窄,就跟我们的指甲尖一样小。想必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说不要惹怒你的猫。
反正我们都在别人的屋檐下头了,这方圆百里只有公路、森林跟沙滩跟海,我要跑也不能跑上哪里去,估计不出两公尺就会被彼得用蛛丝黏回来,所以。
我跟天行者绕着彼得的腿打转。天行者颇有些惶惶不知所措。他不停抱怨这里好大好亮他看不清处远处他没有安全感。鉴于在视觉上我从没有任何障碍,我就安慰天行者,不用怕,假如有敌人来袭我会跑得比他更快。
天行者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唉唉叫。
“……皮特,你那两只猫是在聊天?”
要我说,我还真没见过皮毛比布偶款的我更蓬松的猫……这只小猫好蓬松!好!蓬松!猫如其名啊真的是云朵。实际上,这猫一点都不小好吗?
我盯着这朵云、思考着他是混了什么血才会看起来如此之大,又大又蓬松他有两层毛所以,至少混了挪威森林的血统,可能还有缅因猫跟虎斑,他的花色特别奇妙。
那朵云从他的人类的怀抱里蹦下来,先是绕着他家人类的腿打转,盯着我们,然后微微向前走了两步,继续盯着我们。
“有猫诶!”云发出了惊叹,用爪子扯他家人类的裤腿,”爹地,我们家里有猫诶!”
“这有什么好惊奇。”天行者深感不以为然,”你自己也是猫呀。”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显然,就在这些日子里、与我跟彼得一人一猫的长时间近距离朝夕相处之中,天行者不知不觉被潜移默化了吐槽这项技能,开始会对着外猫逼逼。
“我是猫吗?”那朵云蹭过来,歪着脑袋那小模样可以说是十分讨喜了,标准符合猫类也符合人类的审美。
“不然你是什么?”天行者不明所以。而且有点生气。
“我不知道诶,我是人。”胖呼呼的云朵说。语气软绵,十分卖萌。
天行者彻底生气了。他嘶了那朵云,愤怒地告诉对方:“你不是!你是猫!人才不是你这样的,人不会像你……像你这样腿短短、毛呼呼又有尖耳朵!人类没有尾巴!”
“但我的爹地是人类呀,”云继续软绵绵地说,“我的妈咪也是人类。照这个道理,我是人类。”
这听上去很正确。所以天行者呆住了。
“可是……可是……可是人类只用两只脚走路。”
“我也会用两只脚走路喵。瞧。”
“可是……可是……可是你就是猫呀。猫才会毛茸茸。人不会毛茸茸。”
“人也会毛茸茸,那只是你还没见过毛茸茸的人。”那朵云用后脚站立并且对着天行者说,“而且,你瞧,我腿不短。你腿比我腿短。”
致命一击。悲剧性的事实是,这朵云年纪比天行者小,骨架却天生比天行者更大,用人类的说法就是手长脚长,站起来腿还真比天行者要长了那么一咪咪。天行者被打击得当场要哭出来。
“玛丽!”天行者扭头,喵着找救兵,“玛丽他欺负我!”
我在旁围观许久简直津津有味,早就料到天行者脑子笨嘴也笨肯定吵不赢、特别是对面的这朵活的云乍看纯洁无辜、但都说了只是乍看,最后绝对是找我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