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是活的久了些,神不至于,汝谬赞了。”
“……”沈惟安不敢再想了,转动着脑袋观察四周的景物。
这里和观灵山相似,到处都是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的大树,但这里的古朴积淀和厚重深沉远超于观灵山,要说个类比的话,就是湿地公园景观和原始森林相比一样。
老者带着她七拐八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高山顶上。从上头俯瞰下去,片片薄云游过,清寒的风阵阵吹拂过来,扬起她披在肩上的发丝,苍翠欲滴的古树汇成一片广袤的林海,就这样望去,竟然也瞧不见海平线在何方。
岛屿水汽丰沛,上来前还是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上来后乌云渐渐聚拢,天色渐渐灰沉起来。
“吾确唤棣常。”老者站定在那里,眼神望的很远很远,“姜鹤之妻,是吾派人杀之。”
沈惟安其实对此并不意外,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后,她便目瞪口呆了:“这是吾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沈惟安还打算脑补一出二男一女的绝世虐恋,结果事情……居然出乎意外的单纯。
常言道——最强劲的对手就是最好的朋友。棣常与姜鹤便是如此,二人常年争斗,更在争斗中彼此进步,变得更强。棣常在不知不觉间将能打败姜鹤作为活着的意义,执念过深以至于在心中产生了魔障。
他用尽手段了买通了姜鹤手下的一位将领,让这位将领套出姜鹤战无不胜的秘密,得知是“妻子在等我回家”这般简单的理由后,他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人类的感情不值一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大好前程?
又过了一段时日,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缘由,于是利用那位将领给的线索找到了姜鹤妻子的藏身之处,想要看看她是否真有能撼动姜鹤的本事。他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天,他本要活捉她以此来要挟姜鹤,谁知她却决绝地举剑了断了自己,不给魔族一点可趁之机。
后来的战斗中,即便姜鹤维持的很好,但棣常知道,神武的姜鹤真的变了,他一下子就萎靡了起来,再不复往常的神采奕奕,没过多久,便甍于幽海。棣常终于胜了,也亲手解决了姜鹤,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
他胜之不武,胜的龌龊。
换言之,他永远的败了。
后来他混进修缮陵墓的工匠中,在那里,他才真正明白姜鹤不败的原因,明白夫妻之笃的情深可以达到怎么的地步。那些情感都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他竟然在陵墓修缮完成后也成了姜鹤的拥护者,暗暗为陵墓增添了不少机关,到达主墓的那一段路他直接接连了无妄海岛,要坏姜鹤与其妻子的安宁,最后还得过他这一关。
世事无常,天命难算。
谁能想到万年前一手促进姜鹤与其妻子死亡的棣常,最后成了他二人的守墓人。
棣常在回忆往事的同时,三人一兽的处境越发的糟糕了起来。
虽然炎荼最后皆打败了那几只灵兽,但它也已力竭,浑身疲惫地瘫在地上,鼻子喘着重重的气,吹起阵阵尘土飞扬,眼皮越来越重,仿佛坠入无底洞般无力。
舒念珺伤得最重,以至于不过一盏茶时间就筋疲力尽,被人蛇蔓团团围住,绿藤蔓筑成的围墙渐渐退去,露出灰沉沉的上空,她身上的灵力一点点被人蛇蔓吸食而去,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这个时候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当初误入九曲围龙阵时,那个人一派轻松地说,这叫就是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接受。
虽然她认为这种将死之际应该想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天舒谷比如朗是承,但她偏偏想起了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想到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唇,喑哑低沉的歌声随之响起:“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是唱歌哄我……”
朗是承一剑戳穿青蛇的身体将它钉在地面上,青蛇也顺势用蛇身团团将他围住,一人一蛇都在赌,看是蛇先血流而死,还是他先被蛇勒到窒息。
辞禹一剑刺进男子的心脏,将他钉在石墙上,男子的手动了动后,手中的剑终于啪啦一声掉在地上,不再动弹。石壁围墙随之轰然倒塌,掀起阵阵尘土。
辞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滑下几道扭曲的血痕,浓稠猩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尘土里,身上一道道剑伤,浅青色的衣袍浸染成片片黑色,额角的血流下,染了领口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