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主殿,却见并排两张檀木桌案。
“如今为了上元仙子的身体,也为了缓我的头风之症,本座也只好搬过来了。”润玉朝她挑挑眉,挥袍坐下。
润玉知道她的心思总是有些曲折细腻。瞧着她头上那朵桃花,若是教她误会了自己的意图,也是不妙。
“上元仙子,当日本座身为夜神,一身清寒,倾其所有,也不过几间陋室而已。你一路相随却毫无怨言,如今这些,就当作是你忠心的封赏吧。”
润玉微微一笑,“还望仙子莫要推辞。”
邝露定了定神,躬身谢过。
后野史有云,天帝润玉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夺回前水神锦觅,不惜动用禁术,发动天魔大战。后更为怀念水神,在两人初次幽会处搭建一座琉璃宫殿,遍植昙花,架九十九道虹桥,等她归来。野史以讹传讹,极尽渲染夸张之能事,民间的画本折子戏,都不知有多少版本。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却是湮没在尘埃里了。
天界史官曾评帝润玉起居注,阅至此处,记下寥寥数语:初,帝欲立先水神觅,以半寿许之,觅逃,后露方取而代之,史官载之。然,见其事,帝心思幽微,其心所系,实乃后露也。
大龙,总归是有人陪你赏昙花的
虹桥既搭成了,两人也将处理政事的地方从七政殿挪到了清凝宫。
邝露觉得七政殿的烛火与清凝宫的景色颇为不搭,命人都换上了夜明珠。明珠生晕,星光生尘,此处景色果然极美。
润玉案头上常年摆着一盆昙花,这花籽,还是当日锦觅在星河处送他的。
今夜月色正好,昙花竟幽幽开了。
整个清凝宫内暗香浮动,引得邝露无心办公,蹲在润玉桌案前,盯着昙花绽放。
润玉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只见月华如水,照的眼前女子如静影沉壁,美玉生光。昙花绽了绽娇蕊,一下子拨动了他心内的隐秘角落。
如今,陪他夜赏昙花的,也是她。
邝露听见润玉叹了口气,心道他定是睹物思人了。锦觅曾数次答应他要陪他赏昙花,却一次也没有践行。他曾现出真身,卑微地问锦觅,我真的是她名正言顺的主吗?
不禁摇了摇头,他这一语双关的,锦觅又哪里听得懂。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润玉,你拿昙花自比爱情,可不就是匆匆一现,注定错过?
邝露笑笑:“陛下,昙花盛开不易,不若用灵力浇灌,保其永不凋谢,可好?”
“花开花落自有时,何必强行逆势而为?”润玉却是无可无不可,这昙花日日摆在眼前,早成了一种习惯。眼下拼尽全力盛放,也不及面前女子容颜的万一。一时盯着她鬓边那朵玉色桃花,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邝露,为何你日日簪着这朵桃花?”
邝露不妨他突然问出这句话,想到少弦,心中一痛,“不过是怀念一位故人罢了。若有违礼制,微臣摘下便是。”
润玉见邝露眼眶微红,脸上颇有哀戚之色,心中不忍。他的猜测,果然是真的。她竟为他执妻之礼,守孝三年。
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无妨,还望上元仙子节哀。”
衣袖轻挥,昙花片片凋零。
邝露算算时间,离锦觅苏醒的日子已然不远。这段时间,她颇为忧心披香殿主事一事。原本的邝露如此善良,却还是为了润玉去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如今,自己也要如此么?
她日思夜想,好容易有了个所思梦,照梦陀经上的法子改了梦珠颜色,如今,也只能栽赃嫁祸了,总比让他丢了性命强。
“方乾,陛下这般信任你,你怎能如此玩忽职守,弄丢昨日的钦天纪要?你可知,这一日的卷宗关乎下界一年的节气,事关重大,不可轻视!”
“上元仙子明鉴,昨日小仙遍寻您不得,正为此事忧心,今日要用了,敢问仙上……”
“方乾,你莫要胡乱抵赖,如今却把脏水泼在我的身上!昨日,我分明已把卷宗移交予你,如今司农之神还在殿外等候,你且说如何是好?”
“仙上,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啊……”
邝露不欲与他多说,直接禀告了润玉,建议将那披香殿主事方乾贬落凡尘,重入轮回。
“方乾向来稳妥……”润玉疑惑,邝露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似她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