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外面天都黑了。”茅屋破败,也没个正经的门,外面月已中天。
栾青见这少女一身粗布衣裙,更不曾带什么首饰。她这样年轻,正是爱娇的时候,耳朵上也只用红绸绳打了个袢儿,穿在耳眼儿里,权当做耳环。栾青想她必定家贫,哪里请得起大夫?想要起身告辞,无奈丹田受了巨创,一时还动弹不得。
“公子,你可别再动了,好不容易止住的血。”那少女劝道。
栾青看看自己身上,腹部那里堆了好多捣的稀烂的草药。
“这草药能止血,你肚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呢!”那少女说起栾青的伤势,又开始忧心忡忡。
“好了别哭了,我不动就是。”栾青看那少女眉眼倒是长得不俗,就是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现在替他心疼哭的梨花带雨的,栾青心中也不忍。
“我一点儿也不痛,快别哭了。”他接过少女手中的帕子,替她拭了拭眼泪。
有段日子不做栾青了,他一下忘记男女授受不亲。那少女见他举止坦荡,且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面上一红,并未躲开。
“这……”栾青见她脸红,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身,不免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你爷爷还不回来……”
“快了,就该回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害他老人家大晚上替我跑腿。”
“不不不!”那少女摇头似拨浪鼓,“是你救了我,合该我报答你!”
栾青四下打量她这家徒四壁,“你要怎么报答?”
“我……我……”那少女想必也很清楚自己的窘况,脸又红了,“我就是做牛做马伺候你……”
栾青心中好笑:不过是看我生了副好皮囊,这女孩子忒也不矜持。忽又想起自己经过一番打斗,脸上一定脏污不堪,便要这女子端盆水来照照。
那少女出去片刻后,捧着个破陶盆进来,栾青勉强起身一照,果然满脸血污,形容可怖,不由对少女方才的话信了几分。
“哎,你叫个什么名儿啊?”
“我叫绛珠。”
名字也不俗,就是命苦了点儿。
“我姓栾名青。”
“是,栾公子。”
“不必那么客气,我长你几岁,叫我大哥就好。”
那少女点一点头,无师自通的叫了声“栾哥哥”,又把栾青的心思叫乱了。
“哎……绛珠?”栾青试着叫她,心想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太暧昧了。
“你怕不怕?”
“怕!”绛珠点点头,接着又要哭出来,“我怕你死了。”
“哎哟!我死不了,你快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意乱的。”栾青把头转向墙面,不愿再看她。
“栾哥哥,你别生气,我不哭就是了。”绛珠生怕惹栾青厌烦,连忙抹抹脸,强忍住眼泪。
栾青闭着眼调息,心中不由得想:不过是由男变女由女变男,怎的心境也跟着变了?倘若他现在是小青,说不定还会柔声细语的劝一劝这绛珠,叫她安心,可他现在是栾青,一听见女孩子哭心里就不耐烦。
正想着,这绛珠的爷爷终于回来了。
栾青以为绛珠年纪这么小,她的爷爷也不会老到哪里去,没成想进来的这位老者,佝偻着背,满头稀稀拉拉的白发,说话还带喘。看他穿的比绛珠还差许多,绛珠虽然衣饰简朴,但也洁净合体,这位老者的衣服却是补丁摞着补丁,裤脚破的飘飘摇摇,叫人看了心酸。
“爷爷,你请的郎中呢?”绛珠见只爷爷一人进来,朝后看了看,也不见有人跟随。
她爷爷先呼哧呼哧喘了一阵,才说:“门都没让我进,我只好回来了。”
“教你说的都说了?”她这话说得像是爷爷出门前,她特意交代过一番似的。
“说了,把羊卖了,有钱。”
“那不应该啊……”绛珠不大相信,“前后怎么说的,你给我学学?”
到这里栾青算是看明白几分,绛珠的爷爷似乎因为老迈,脑子也不大灵光。想是夜深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门,才自己跑了这一趟。虽然没有请回郎中,栾青心里却已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