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
茶几上放着的甜甜圈盒子早已打开,除了留在盒子里的细碎的巧克力渣,就没有什么了。
很久没有吃甜甜圈了,一下子把剩下的全吃完了,有些甜又有些腻。
还有些闷。
史蒂夫尝了一个,他说:“太甜了。”
“在军队里不会有这么甜的东西,是吗?”阿斯托利亚打趣他,“那床还习惯吗?听说军队的床都硬得像砖一样,现在睡的床却像棉花吧。”
史蒂夫当然不可能麻烦阿斯托利亚帮他弄意大利面,虽然他还挺想吃的。
当年他参加母亲的葬礼后,他的朋友巴基让他去他家住,他仍然拒绝了。
这样的小事,他当然不会麻烦阿斯托利亚。
史蒂夫的右手慢慢松开,只让左手把控着方向。
他抬起右手手臂,身子慢慢向前倾去,右手手掌上还留着很淡的花香。
淡淡的。
又有些甜。
在阿斯托利亚说完“这个世界还是一样的糟糕”之后,史蒂夫微微倾身,伸出右手,揉了揉阿斯托利亚的头顶,轻轻地。
阿斯托利亚叹了口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史蒂夫。”
即便是二十世纪那次最后的见面之后,她也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在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她遇见过残忍的九头蛇,也遇见过像隔壁帕克一家那样的好人。
但史蒂夫还是说:“阿斯托利亚,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这世界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僵硬地帮她顺了顺被自己揉乱了的头发。
他作出了承诺。
“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的。”
她曾定位过她和玛利亚的关系,是保护者和被保护者。
但被保护者已死,保护者还活着。
她垂下眼看着楼下行人来来往往的街道,略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
灯一下子全熄灭了,屋子里弥漫着一团迷雾。
像章鱼一样伸出了一只黑色雾气织成的触手,它轻轻地缠上了阿斯托利亚的小腿。
是湿冷的。
那森然的感觉从开始被缠绕着的脚后跟弥漫到她的脊椎骨里。
只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比极寒之地更冷的气息便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里,让她动弹不得。
直到触角的交角部分在她的膝盖骨上轻轻地点了点,它才像来时那样慢慢地褪去,回到那一团雾气里。
被冷到失去了控制的小腿慢慢恢复了了知觉,阿斯托利亚这才伸出手去关上窗户,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黑色的雾气里渐渐勾勒出一个窈窕的女人的身形,她穿着雾气做的斗篷,戴着黑色的雾气织成的兜帽。
那女人明明看被雾气包裹着,还戴着兜帽穿着斗篷,阿斯托利亚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容颜。
很快,脑子里一声低沉地、像是遇见了敌人一般的狼吼让阿斯托利亚清醒过来。
淡金色的光芒织成的丝线缠上了阿斯托利亚的右手臂,她轻声问:“死亡女神来这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这是死亡。
整个宇宙间最为古老和至高的存在之一。
黑雾之中,斗篷之下,不过是一具白骨。
死亡却笑了一声,艳丽妩媚的红唇一张一合,她的声音低哑性感:“当然是来见你了,我的小甜点。除了上次你主动来询问我那对夫妇的事情、上上次那个昏睡的男人的事情,还有上上上次询问你母亲的事情,你可就没再找过我了,我真的很寂寞呢。”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既然你矜持些,那我就主动些好了,可别拿愤怒的力量对付我,真是叫人见外!”
她是死亡本身,她是宇宙间所有生命灵魂的源泉、创造者和操纵者。
她代表着宇宙中所有生命终止的具体形式的具象化。
她能化作死去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阿斯托利亚的母亲,欧若拉。
死亡朝阿斯托利亚慢慢走来,她伸出双手搂住阿斯托利亚,黑雾慢慢拼凑出欧若拉的身体,抬起手时还是森严的白骨,在碰到阿斯托利亚脖颈的那一瞬却变成了雪白的手臂。
“我可真想让你和我一同去死亡的国度里,我相信你会过得很快乐的。”她故意朝着阿斯托利亚的脖颈说话,让说话时吐出的冰冷的气息浸入了阿斯托利亚的骨髓之中,“你瞧,你不是那样地费尽心力都想见你的母亲吗,和我去吧,我会让你和你母亲整日都待在一起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