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当然不会这么做。
她可以看透在这个成年男子沉稳心性之下的幼稚一面,就好比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英雄梦,而利威尔以一种含蓄的方式表示出来。毕竟他不是艾伦耶格尔,后者追逐梦想有了军团做为后盾,身分的优势也为他少去许多阻挠。而利威尔,不曾听他提起,却也知道他过去所经历的痛苦、磨难比自己多过更多──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利威尔体悟得不比她少,要在其中生存,生存得有尊严,是不容许任何不理智的白日梦。
──追逐梦想、流露出孩子气,这样的一股热情利威尔可以在时隔多年寻回,是多么难能可贵。
这幅情景并非令人感动,但短暂的联想却在今日触动了她的心绪。没有彰显的情感,利威尔隐晦的心意竟实实在在传达给了她。
该怪昨日太晚睡还是近日情绪不稳?又或者是清晨的微光太美,让她打从内心想要笑但眼角湿润;想主动偎在对方怀中,汲取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想紧紧抵着对方的额头,藉由他深邃的双眸看尽自己;想让他骨节分明又精健有力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更想主动亲吻他……──因为情感,她生出了无法遏止的念想。
同样的话她报以同样的沉默,却没有换来一样的结尾。利威尔察觉到她的动摇,一字一句以低沉魅惑的嗓音说,认真的眼神再次用甜蜜的方式伤害了她。「我并非没有耐心,但是某些想法不是压在心中就可以解决。」语气很正经,但是对着她,利威尔总是多了点耐心。「你最近究竟瞒着我什么?」
耐心会有磨光的一天,如今自己究竟想要狠下心磨光对方耐心,让他主动离开,还是说出实话,将目前这一层朦胧打破?
──该来的总会来,消极并不能解决一切。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与利威尔对视,贪厌的紧攫那双眼眸投来的关注。或许说出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将不再一样,但她可以打烙心中、可以回忆、留恋,「利威尔,我……」
察觉她的种种异常表现,依利威尔对她的了解,想必是知道她即将说出心中积压了数月之久的顾虑,以沉默安抚她深藏在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三笠、三笠。」
破门而入的莎夏带来走廊纷杂的脚步声、喧哗声、潮湿的尘埃霉味以及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医疗班病房内的气味似乎好闻许多。
进房下一刻,莎夏敏锐的直觉敲响危险的警铃,独处的两个人没有多表示什么,但是她肯定意识到自己打断了独处两人私密而重要的谈话,因此愣了一会,态度多了局促不安,偷眼往利威尔看去,却发现对方并没有预想中愤怒。
「怎么了?」不管利威尔此刻的想法是什么,对于三笠来说,她是非常庆幸莎夏无意之举打断了这段沉重话题,「外面发生什么事吗?」
「那个……哥哥……不对,是助教。」莎夏前几天才因为「对助教不敬」这项罪名而被艾伦惩罚不准吃午餐,有了这项惨痛经验,她如今是看见艾伦就像看到第二个基思夏迪斯,不敢再同以往一般,看见艾伦就吵着要食物。「助教说五分钟内到一号操场集合,说是要为训练营实施大扫除。」
……
加入兵团后,艾伦秉持着最初向学员声明的「共患难理论」,不只把自己头发削得更短,许多男生包括利威尔都在艾伦的严苛实施下难逃发禁,被迫将头发削短至耳际以上,甚至有一位名叫康尼的学员因为第二次复检时没有符合规定,因此艾伦二话不说亲手将对方剃成板寸头。
这一届的新专任助教对于服装、发型都要求甚高,再加上他过去随和大方的形象落差甚大,因此使得许多学员苦不堪言,毕竟早他们两届的前辈平时正是穿着耶格尔助教所谓的「违反纪律」的服装。看着前辈幸灾乐祸的眼神,三笠的同侪们自然因为待遇不公而忿忿不平,但转头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的平头男生康尼斯普林格,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新助教刚上任就出现了许多奇妙的新规定,包括内搭上衣是长袖白色衬衫、女生可以留长发但必须盘起、增重计划……诸如此类,不过这些并未影响三笠等人太大,对于他们来说密集式训练、利威尔的心得报告占去大多时光。
三笠甚至连身为「增重计划」的当事人,最初接到这个指令也只是小小惊诧──原来自己还是观察不够,深植在艾伦本性的多管闲事,先是对他的下属,后来是他所教育的学员。他一直用某种可怕却又真诚的方式去表达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