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么一只鸟儿,执着不屈且光明磊落,向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爱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后来润玉,也就是天帝陛下,这样对我说。他说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还是凤凰在除去穷奇之时,教会他的。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凤凰只用一颗心求取我;而他却以为,通往权力的道路与和我携手的道路相通。
不是这样的,不管对象是不是我,在情爱这件事情上,那条路总归是机心过重,曲折了些。
“本来就是这样啊。”我赞同他说的道理,点点头。
他眸色微沉,须臾后转为笑意。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他身为天帝居于高位,身上早已摆脱了早年隐忍带来的恭谨自谦,解开我们三人心结之后,整个人似乎回归到温润如玉的状态。
但我知道,这只是错觉,这个人的锋利,是从最黑暗、最卑微、最孤寒之处磨砺而出。
那层温润,不过夜色中的朦胧月光,日光一出,便散了。
相谈的最后,他颇为感慨地说:“果然你与旭凤,才是最适合的,天生一对。”
“因为,你俩都是一样的,直来直往。”
“哗啦!”一阵响动。
我回头,看到慌慌张张赶来的凤凰,落地时不慎打翻了院子里晾晒的草药,和润玉相视而笑:
“可不就是直来直往,所以才毛手毛脚,横冲直撞。”
说完,我便迎上前去,一把捞上凤凰的手臂,半倚着他,告诉他我去取地里埋的桂花酿,今日饭食我来做,他可以和兄长好好叙旧。
果然,一听到可以支开我,凤凰完全不顾待客之道,不在意我会弄出什么样的五味杂陈,一副家长做派,拿出他领兵的威仪,吩咐我杀鸡烹鱼。
但润玉是何许人也,对我做饭做得颠三倒四的事情,大概从狐狸仙嘴里早有所耳闻,他直接拒绝了饭食,说只需饮用几壶桂花酿便可。
这个任务简单,我乐得轻松,取来桂花酿置好杯盏,带棠樾去屋里玩,任他和凤凰在院子里闲谈。
三人相聚,没有我在场,凤凰更加自在。
就刚才那大丈夫神态,若是化为鸟儿,尾巴一定翘到天上。
男人在外面的自尊啊,面子啊,真是顶顶重要。
英明如我,理智如我,自然是温柔小意,体贴入微。
人虽在屋子里,耳朵却不自觉,悄悄偷听这二人在聊些什么。
听到后,觉得……呃……还不如不听……
“这是桂花酿?”润玉的声音。
“是啊,家里地里埋的都是桂花酿。”凤凰很肯定。
“怎么是血红色的?”
“大概是,放了丹桂。”凤凰语气变得不太肯定。
“哦。”润玉不再多言。
酒杯轻碰,声音细小而清脆,我有种不祥预感。
须臾后,润玉咳嗽一声。
“好像,味道不太对。”他轻声说。
又酿错了?我还以为我最近种桂花种得不错。
我蹑手蹑脚走近窗沿,露出半个脑袋,看见凤凰放下手中杯盏,又开了一坛酒。
“许是拿错了,那试试这坛。”他将杯中余酒洒在地上,新酒倒入空杯中。
润玉这回没先喝,只是往前略微一探身,复又摇了摇头。
“不对,这酒是灰色的。”
“哦,对,这酒也不是,可能是用黑枸杞酿的,锦觅现在酿酒的花样愈发多了。”凤凰随口胡诌,镇定自若。
我恨自己只得龟缩在屋内,没能阻止他放下手中酒坛,又重新开了一坛。
果然,润玉继续否定。
“这坛也不是,酒是粉色的。”
“嗯,”凤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眼角堆笑:“这是桃花酿,味道也不错,今日就试试桃花酿。”
“好。”润玉也是微微一笑,满口答应。
我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桃花酿,肯定又是我种错了桂花,或在晾晒时将桂花和别的什么东西混在了一块,才把酒酿出五彩斑斓。
看来润玉逃脱吃我做的五味杂陈的饭食,也逃脱不了喝我酿的五味杂陈的酒。
推杯换盏,一坛酒很快喝完,润玉告辞而去。
临行前,许是因为喝了酒,他面上愈发有几分真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