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迷蒙醉眼,“是你啊,祝英台。”我道:“是啊,陶先生怎么不去过七夕呢?”他带着醉腔笑道:“七夕节是你们年轻人过的,我一个糟老头子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我皱眉,“陶先生没有家人吗?”说完自觉失言,急忙捂了嘴。他看看我,笑得意味深长,一手搭了我的肩,“年轻人,不要老是把什么东西都往心里放,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想要的就去追,到了我这把年纪可就只剩遗憾了。你,可别学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啊,他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的情绪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他笑着指指我的脸,“你这里啊,写着‘心事’两个大字呢!”听他这么说,我尴尬地摸了摸脸,他又道:“七夕节是个好日子,莫负良辰呐!”
我看着他醉醺醺颠来倒去的样子,心里想到,也许陶先生也有很多心事吧!他总是用醉酒掩盖,心中的寂寥又有谁知道呢?孤身一人,虽然潇洒,可总有落寞的时候啊,落寞了,谁可以一诉愁肠?酒?还是,菊花?
“你这么看我糟老头子干嘛?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有你们这些花儿的年轻人好看?”我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他拍拍我的肩,又是一口酒入喉,兀自走远了,一边吟道: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饮酒·其四》
看着陶先生渐渐走远,我明白自己不该这样郁郁,作甚要把机会让给别人?
当下变回了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去找马文才。刚背着包袱出门就见到陆轻羽。
嘿嘿,没有同伴就拿他来凑数。看他一副上坟一样的表情,跟着下山去散散心也好。他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十分欣然,连东西都没有拿,跟行尸走肉似的恹恹地跟着我下山。
出了山门,银心她们刚折回来准备寻我们一道下山。银心挽上我,我拉着陆轻羽。
他兴致缺缺,眼中完全没有神采,跟行尸走肉相比就差一口气的区别了。若没人拉着他,指不定就在哪儿弄丢了。
银心一路上跟我讲着山下的盛况。人啊物啊,多不胜数。也亏得她们几个舍得再跑上山寻我们一起,然而我总觉得她们三个要搞事请?
终于来到山下,此时天已黑得差不多了,但街上灯火辉煌,俨如白昼。河边,人们放着栩栩如莲花一样的灯,桥上行人也有提灯的,商铺鳞次栉比。景象是一派繁华,活动的以年轻人为主,毕竟七夕节不只是祭拜织女娘娘,也是个脱单的好日子。
刚一进了街道,银心就加快了脚步,在此之前还跟马统、四九交换了眼神。
这个臭丫头,搞小动作这么明显,生怕我看不见是不是?然而这真的是要搞事请的节奏啊,直觉没有骗我。
她们带我到了一处张灯结彩大宅外,一看就是哪个有钱有身份的人家住的。
看着门口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花灯和一众家仆,这是要弄哪样?
这家人是搞商业的?七夕节卖花灯啦?
银心推着我,越发接近那里。除了我们,陆陆续续有年轻男女光顾那些花灯,但他们并没有付钱就拿了花灯进了去。
这门里面在搞什么?我越走近越是想进去一探究竟。
待走到那里了,就有家丁打扮的人二话不说笑眯眯地塞给我一盏灯,“公子请。”
持续蒙圈中,但一顺手就接了灯,是盏蝴蝶灯,晶莹透亮,做工精美。颜色以蓝白为主,里面的光透出薄薄的灯面,正合我意。
陆轻羽也拿了灯,是个黄桃,这家伙看都没看就接了灯,一个人进了门。我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拉住,让人操心的娃呀。
“臭丫头,搞什么?说清楚。”拉不住陆轻羽,银心被我拉到一边进行质问。她摸了摸被我弄疼的额头,“小姐,你好暴力呀!”“谁让你跟我玩花样?”她撇撇嘴,一脸无辜,“我也是为小姐好啊!”
嗯?我越发好奇了,经她一通解释才知道,原来这家的小姐到了适婚年纪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又生性腼腆,羞于公开招婿,她老爹便想到了七夕游园会的法子。
乘着七夕,找人做了大量的花灯,这些灯中有七对一样的,蝴蝶灯、黄桃灯、六角宫灯、纱灯、走马灯、树地灯、花篮灯,进园时由家丁随意发放,进园后可以灯进行配对,若因此找到良人,还有奖品可拿,不论男女还是男男女女,只要双方愿意就算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