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帝王权术不过如此,你只需不做那事事包揽之人,就算是对对手,也留人一线,虽是麻烦了些,但也没人有功夫忌惮你了。”
陈景书想起当初在扬州时林如海对他说,官场上争权夺利,很多时候把对方的人调离中枢,远派他地之后便也不会再下死手,如今再对比陈孝祖的话,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是了,在后世的小说里,遇上什么事情都想着斩草除根永无后患,可实际上这后患本身也是对自己的一重保护,世上的事情是没有绝对的,没人能够做到完美,甚至说任何事情做了有好的,有坏的,有不足的,这才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陈景书露出笑容来:“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一些了。”
只要他不做的过分,只要他不去破坏这官场游戏的平衡规则,皇帝也没那么闲整日想着这些事情。
嗯,今日姓张的出彩了,把姓张的打压了,明日姓李的起来了,把姓李的解决了,皇帝这么闲的吗?
就算皇帝真的这么闲,这国家也完蛋了啊!
陈景书又想起陈孝祖做事,在他职权范围内的,他从来都是当仁不让,该做什么必定做的极好,可超出此外的,他也一概不干涉,至于说都察院内的势力分布,其中自然有陈孝祖的势力是主流,可对于其他人的势力,陈孝祖也不是赶尽杀绝的。
皇帝在整个天下玩平衡,陈孝祖则在都察院内玩平衡。
当然,这样做就难免带来另一个后果。
党争。
陈孝祖对此的说法是:“党争的最大危害是不能做事,只顾着争论反对去了,因此党争需要有,也需要控制,更需要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而不使争论无休止的扩大延续下去的人,这就是帝王所扮演的角色。”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避免党争。
党争是无法消除的,但若是将这比作一场游戏,那么则是可以通过游戏规则来控制。
至于说,当帝王无法把控局面的时候该怎么办,陈孝祖没有说。
可陈景书心中却明白。
若是帝王迟迟无法把握住局面,将大局平衡起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失去了平衡的天下再次改朝换代。
嗯,这一点似乎也被历史证明过了。
到了造反时候,好像也就没必要考虑是不是被忌惮了。
真到了那种时候,被忌惮反而是好事呢,被忌惮了说明成功了,势力大了,忌惮越多势力越大,越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陈景书也知道,真正的官场不可能这么简单,陈孝祖也未与他说的更加详细,有些时候,面对不同的情况,所谓的道理也是会有变化的。
不过至少陈孝祖告诉了他最关键的东西。
平衡。
陈景书想着,或许帝王要的是权力势力的平衡,而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他们所代表的是利益的平衡。
不管在何处,都有其规则存在。
陈景书收到黛玉的信件的时候距离他与陈孝祖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难得看到黛玉对一件事情如此惊奇,陈景书自然觉得有趣。
那瑞泉水是陈家自己送来的,陈孝祖爱茶,莫说是瑞泉水,比瑞泉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他想要的水也得给他弄来。
所以说,想要活的雅致,还是得和金银俗物打交道,若是无权无势也无钱,陈孝祖哪里能像现在这般过的悠然雅致?
虽然瞧着陈孝祖不重什么奢侈的住宅,每天也不求大鱼大肉的伺候,可他花起钱来,比这些更厉害呢。
关于陈孝祖的花费,由于陈家的产业多数是交给陈孝宗打理,因此陈景书也是知道一些的。
如今见了黛玉来信询问,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
方法倒是简单,只是其中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不少罢了。
取瑞泉水则必选天高月晴的日子淘井,先将旧水淘尽,再就月色等新泉涌至,就地取山石磊于瓮底,水在瓮中乘船顺风而行,只借风力,不以半点人力做干扰,如此一路以自然之力送至京城,坛中水鲜活清冽如初,甚至以此法取来的泉水,其鲜其冽,比在当地就地以普通方法取之的更胜一筹。
只是这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其中花费的功夫力气和钱财可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了。
黛玉收到回信自然也是感慨,这水看似寻常,但将它运来京城经也要花费如此力气,真的是非寻常人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