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正要。
没人料想到,芬罗德会在这一当口起身发言。
“感谢偌原之主的邀请与精心款宴!侄孙技拙,但求陛下准许我演奏一曲聊表心意。”
这样的请求,不尽然合礼,却又是情理之中。
埃卢应允了。
芬罗德于是拿出自己的小竖琴,弹出另一支截然不同的幽婉摇篮曲。其间戴隆跟着心驰神往脑中盘旋着词句,直至过了小半段,他才反应过来,随后确定这是那首打动第一支精灵之友的竖琴曲。
余音犹在耳畔空灵鸣荡,芬罗德不待众人回神,以恭谦的语气兀自开口。
“哈丽丝带领的子民到底有无大智我不敢妄断,但事实可见,他们终与另两支同族相继抵达了偌原。我想,他们兴许像一批初出矿床的原石,工匠并不能一时看清它们各自的价值几何,唯有经过耐心打磨方可确切判断。未知我说的可有道理,提芬奈尔领主?”
一头如清晨前夜色,美丽程度仅在王后和公主之后的乌发随那人平静的颔首,一绺简单编就的辨结,悄然滑过俊朗的面颊。
埃卢倏地起了兴致,问道:“你对宝石的学问看来不逊于一名珠宝匠。那你知不知道星光白钻?”
安格罗德一阵蹙眉,身旁同桌的艾格诺尔掐准时机给他倒酒。
“如果我没会意错,陛下指的是我叔父的第一批作品。”波澜微兴的目光从阿玛蒂尔旁边的银发精灵,回落灰袍国王身上。
越过削凿出山毛榉树根状,又似藏有鹿角图纹的石洞口,穿过柱廊、阶梯、木桥步道,到达欧瑞费尔家族日常的内部起居之地。在一家之主外出赴宴时,他的女儿正费煞思量,把弄着手中不大的一个蓝水晶宝箱端详。
不远处的圆形石台前,芬温的眉目染上了盎然的兴味。
“找不找得到?”
米斯芬温凝眉思索,这个模样在芬温眼里颇有自己丈夫的影子。“要不是听到滚动碰击的声响由内传出,我真要怀疑这宝箱是空的。”
芬温断绝了她的置疑:“最近一次我给你二哥看过里面的东西后,就一直维持原状。”
“我承认找不到锁孔了,母亲。”她微微叹气,走过去把宝箱还给芬温。
女儿这般说道,眼神里还包含着得到解答的期盼。她于是从入壁的置物柜取下一只灯盏,除却流线弧形的精艺造型,它的金质底座更绽放着百花,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她点亮了灯,将它与宝箱放到一起:“你的努力无果,是因为你一味把宝箱置于灯火之下,而没想过换一个方向,让光线自下而上。”
随着芬温的话和动作,蓝水晶铺砌的星空崭露了不同寻常的银光,像是有一片真正的星空从深处幡然苏醒,撕裂出一条缝隙,米斯芬温惊奇的青眸沾染了眩目的蓝。
“两百零七颗透明的白色宝石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放在其中,一眼望去,与主上宝库收藏的同类无异。谁会想到,它们能够发放出激烈刺眼的光?”
“蓝水晶更多地是对想通过摸索找出锁孔的外人的一道阻拦。‘自己的作品,可以激发出平凡光照无法企及的光华’,库路芬威总是用他独有的方式,令旁人记住他。”
里诺尔点点头。
离开怒锤堂的路上,他再度碰到办完事的埃克塞里安。暂且同道的两人一路闲聊。当谈起后者的水晶钢盾,里诺尔很自然就提到了母亲的白宝石。明明此际分岔点已在望,埃克塞里安却理所当然地拐进了民泉广场。
一般他走入这里,都会吹奏随身带的银笛。不过不是这一次。
“那时候我哪里懂得这些。只记得在不分日夜的年日里,母亲时常将宝石置于居所各处,宝石遇到光线便四散折射,使房间美得像我不能亲见的海外仙境。”
岩隐城最俊美的精灵淡笑:“必定胜过我盾牌上的水晶吧。”
里诺尔犹豫了一下,既而选择最妥当的答法:“在星光之下,有这个可能。”
极短的兴奋过后,米斯芬温面色一沉。
芬温注意到了女儿的变化,疑惑间听她说:“亵罪者第一批打造的宝石,怎么会流传到母亲手中?它们是不是也跟那三颗受炽热欲念包围、为阴影污秽所觊觎的宝钻一样?”
芬温心中一动,原来女儿是在担忧。她搂过米斯芬温,凝着面朝自己打开的宝箱,一双灰眸宛如泛起涟漪的记忆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