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剑走到窗台前,由近及远地搜寻,一个细小却特别的灰色身影在往灯塔的方向。
他们初到日落港时,人们主要居住在夏雪山的西面,但随着拜访并在日落城短期定居的海外精灵越来越多,一部份人和精灵,自发在起初只设置了简单设施的灯塔周边兴建起家园。
提汀妮丝沿途经过,可以看出这里的聚落俨然小有规模。
集市、作坊、植物园,在家家户户之间散布,灯塔北侧的船坞面积比半年前和蒂伦狄伊来参观的时候,又大了不少,放眼看去,一段可观距离内密集停泊着大小不等的天鹅船与白船,这还是一般情况下的场面,因为现在是白天,船只都扬帆徜徉在海湾远处。
她停了片刻,巨大的灯塔就在不远的前方,在一片缓坡的丘地后面,靠山陵的一侧稀疏长着银桦。
海风孜孜不倦,吹拂过海湾上伸展的羽翼,亦扬起她脚下踏过的微尘。
一群精灵和人围在一起,歌乐声渺渺的源头外沿,一个黑发白衣的精灵忽然转过了身。
“提努维安,你怎么在这里?”虽然他允许侍从们自由行动,但她不曾想到会在离日落城这么远的海岸碰到提努维安。
“海鸟多在此聚集,更便于我查看信使是否回返。”
提努维安通晓多种鸟的语言,所以当被他委以训练信鸟的任务,她并不奇怪。
他总是记着自己的话,不是因为精灵出色的记忆力,而是,他真切把她放在了心上。或者她说的无关要紧,他素来有他自己的考量,可是,他始终会在适当的前提下,先把她的意见加入到考虑的范围。
“看来今天还是没收到成果?”她笑了笑,不觉望向疏落围在岩礁上的人群,服装带有往昔偌原影子的几个精灵各手持典雅的琴器,背对灯塔的女精灵倏尔捏紧一根琴弦,余音轻震着散开。
提努维安表情平淡:“中土此去甚远,往返期间任何事皆可能发生。”
她回过头,对他的无动于衷已然习惯,“多久了?”
这时他静漠的脸才有了一丝变化,“正好一个月。是殿下让你来询问的?”
她又看回去,“我本来是想上灯塔看海,不过可以听听歌谣也不错。”
提努维安露出了然的神色,无波的目光在落在岩礁之际兴起微澜:“他们之中有曾经的流亡者,偌原沉沦前的故事时而被展现。”
提汀妮丝听得一怔,那边,下支歌谣的前言已由一个怀揣小竖琴的男精灵拼出雏形。竟是艾格诺尔的爱情传说。
“他爱上了人类安列丝。他英勇牺牲,她衰老死去。他徘徊亡殿,她永别此间。他们不再相见,而他总是透过湖镜回忆两人的初遇。”
她听到心弦随那一阵低沉的竖琴声,被撩拨出钝痛的音符。
‘当太阳冉冉翻过山岗
我的泪水折射出金色
纵是大海的幽深之蓝
也比不上我灵魂沉淀的阴影’
抑压的间奏,她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着迷倾听,提努维安亦不例外,似是一开始便被旋律吸引,也像为了追溯前言的娓娓叙述。
‘我日夜哭泣呼喊
为我逝去的爱人
她被神带向远方
但若她留下,我们依然天各一方’
她不由得捂住嘴,这首歌谣编写的是艾格诺尔的心声。女精灵幽婉浅唱的是一个与人类姑娘坠入爱河的精灵男子的哀歌。
‘梦园中经年芬芳
我不曾收到她哪怕是一字音讯
传言如骇浪将我打翻
它们诉说着她永不归来’
歌声在她因哀伤共鸣的灵魂中回荡,低下头,一颗泪珠在拨动的弦音间落地。
‘终于在寂静殿所的一个早晨
一泓清波泛起涟漪
倒映出葱郁的山岗
和一抹陌生的倩影’
她视野迷蒙地看着这群蒙受恩典的凡人,感觉自己在他们之内,却又恍然是局外者,寿命的短或长,他们尚且注定要收下神的死亡之礼,能在已知的期限去一步步追逐未知,可她呢?
‘当太阳冉冉翻越山岗
我的泪水反射出金色
纵是大海的幽深之蓝
也比不上我灵魂沉淀的阴影’
有如神漏算的一个谬误,连可不可以在他身边,微笑着留到她能够被放走的时刻,都无从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