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的长蛇一个个直起身子朝她亮出森然毒牙,她一边以匕首眼睛不眨一下地砍掉难辨真假的蛇首,一边连声呼唤起铃铛。
就在她开始出现失误,直觉自己可能逃离不了这条漫长的蛇梯之际,马嘶清亮回响在耳边。
铃铛帮她骑上了自己后背,虽然她已经是无法不伏靠着牠的状态,手上仍做出让牠等待的指令:“你还可以多载一名乘客吧。”
铃铛打了个响鼻,但随后仅烦躁地刨了刨蹄子,没有其他动作。
路玲抚摸着牠,焦虑的目光同时越过丛莽盯着彼方回荡金属碰击声的源头。巨响戛然而止,她的心一并提了起来。
“你是高抬了卡穆尔,抑或低估了我?”
来者口气不善。下一秒赛尔贝斯到了一人一马前,路玲瞥见他的短剑上多了数记伤痕。
“不骑马你很难尽早逃离追击。”她别过脸,赛尔贝斯的手臂已环住她攀着铃铛的脖子,“你不是由海外仙境返回的星民,而戒灵没有肉体,我们对它毫无威胁。”
“够了。”薄唇间吐出一句,仿佛这还是被期盼已久的指示,铃铛不发一声地扬蹄开跑。
即将进入鬼林,力气透支的她忍不住微微倚在身后的精灵身上。
“保持清醒。我们离安全区域还有四五天的路程。”说完,他像是喃喃自语地自我补充道:“至少,要去到泱河边。”
路玲努力打起精神,“你刚才说那是卡穆尔,你怎么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下,“剑柄上的刻印和传言的一样。”
她还想再问,却惊觉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地敲打着胸口。
黑袍、黑马,犹如影子中的影子,融为飞掠于死亡园地上的厉风。
未及作任何反应,一阵尖啸似极狠毒的利刃刺穿了她的脑膜,路玲慌忙捂紧耳朵也阻止不了脑袋像要被搅碎的痛苦。
铃铛率先倒地。
“玲,起来!”赛尔贝斯面色煞白,戒灵的号叫对他并非全无影响。
他探臂抽出剩余的箭,挡在缓慢恢复过来的路玲前,冷静地用连环箭击倒死灵的坐骑。然而敌人举剑出击的同时间,又一匹黑马载着恶梦趁夜而至。
他才把箭头转向瞄准,死亡的号角再度迸发,卡穆尔的铁剑眨眼劈头落下。
就在这时,高亢悠远的长鸣在头顶盘旋,消融了戒灵的叫声。
戒灵停下仰望的当口,一身纯白的精灵骤现,舞剑攻袭。
“王!”
“为什么他也?”
瑟兰迪尔无暇回头:“你们快离开。”
铃铛没有大碍,业已站了起来,路玲被利索收起弓箭的赛尔贝斯牵住半抱半推弄上了马,“遵照陛下的命令。”
她张着嘴,想请求赛尔贝斯或铃铛调头,但她深知自己没有资格。
她实在太累了,以致一阵恍若晨熙云雾的歌声穿过杉林轻抚耳畔时,她安然任身体失去知觉。
☆、Elvenking 8
山毛榉之庭。
在其中没长哪怕一株的山毛榉幼苗。相错分布、表面被削凿出树根状纵贯条纹的粗壮立柱组成庭园的外环,由石头雕成的树枝延至窟顶,像地上的山毛榉一样优美伸展宽大的树冠。这里是宫殿所在山下的一个临近顶部的洞穴,经采光口漏下的日光进一步被树枝间的缝隙筛落,与吊在灰色枝干、挂在树身上的油灯的醺黄灯光交织,在软刺的绿叶蔓藤攀爬、青苔野草三五簇生,俨然小型植物园的环内斑驳绘染日曦与星辰的图锦。
这里是地下的森林。
仿若支撑着窟顶的树形立柱往跨越半空的空中步道延伸了好一段距离,步道的另一边,是有层层侍卫把守,地宫唯一能眺望到外面世界的观景台。自浓密的林海升起,北方的地平线、东面的孤山,那么小又那么广阔。
庭园的柱环当中,几乎迎面相对的两条立柱前分别摆设着一尊灰色的雕塑,不是洞穴本身沉重的深灰,也不是一般装饰雕像使用的雪花白,但就是一眼看出与地宫有些格格不入的颜色。两个雕塑的形象均是侍女,一个手捧一把细碎的什么东西,神态端庄,另一个合握着一柄入鞘短剑,笑靥轻灵。凡到入冬后第四十天,元旦的两个月前,每日黄昏都有夕阳余晖射入各自最靠近雕塑的两扇开口,使整座雕塑沐浴在一天里最后的阳光中,单薄无奇的色调因而变得说不出的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