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牟一时无话。
忽然,男人转过头,“你想出来便走上前吧,芬妮尔。”
他心下震惊。
全身裹在米黄色斗篷里的女精灵依言迈出了遮蔽的阴影,先朝座上的大能者行礼,然后才正眼看向他。
“想不到我会出现吗?”
面对她带着狡黠,像诘问又像陈述的打趣,他深明芬妮尔可能在他们对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在场了,所以他没有含糊,淡声直言道:“我欠她更多。”
芬妮尔似惊讶于他的直接,转眼却为这份不变的犀利感觉释然。两人又不是陌生人了,她徐徐摇头,往审判之主递去询问的一眼,见得到继续发言的资格,一双蓝眸方回到他的脸上。
这张美若满月的面庞,自她随队伍到林地作客,在独自漫步林间时初见第一眼,从此无论它冷峻如霜,抑或温柔流溢,她都无法自拔。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爱玲吗?”
他闭了闭眼,随之望进芬妮尔通透无尘的灵眸,“我爱她。”
芬妮尔点点头,侧身看向一个角落里的精致挂锦,他顺着投去目光,不禁呆住。此时芬妮尔轻启朱唇:“我愿永远留在亡者大殿,替你们编织重遇的图锦。瑟兰迪尔,你无需感到愧疚,说到底你能在洛斯迪尔他们都失去形体那么久以后仍勉强维持,除了你身上有母亲的血脉,她是另一个关键。现在你得以到达位处永夜的亡者大殿,并拥有归返的权利,同样多亏了她,因此我并不怨恨。只要……”
你还好好活着,在你倾力守望过的大地上幸福喜乐。
她露出一个饱含安定力量的笑容:“你们不当再错过。”
☆、Sprinbell 3
路玲送走有事要提前离开的丹尼,看他撑开雨伞,三步两并跨下楼梯,穿过小小的庭院,在街灯和雨幕下远去。她关上门,转身经过玄关的半身镜。
每次照镜子,她都仿佛有些不认识镜子里的女孩。
她的头发在回来后就再没有长过,保持在及臀的长度,她不是没想过去剪短,但每每到了理发店门前,或者自己刚拿起剪刀,这个念头便生生退缩了。她没有一件外物能带回来,匕首也好,头上的发带装饰也好。有所知觉时,身上赫然是从旅馆出发时的连衣裙和外套,只是看上去陈旧了不止一点点,而她的黑发松散凌乱,像是一场大风自她身边席卷而过,把发肤以外的东西全部卷走。
莱拉再见她时说最多的话是:“我真觉得你高了不少,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这姑娘因自己长得高,平日对海拔较低的物事差距概念薄弱,她早习以为常,但对后半句,路玲真的很想建议她查过词典再拿出来现卖。
她为什么容貌能与七年前相差无几?凭什么可以以凡人的肉体一再陪在他身边,几百年,上千年?这些浮现已久的疑题,路玲不是没思考过,只是无论如何也找不着突破口,久而久之唯有作罢。
那枚领针是关键吗?
他与自己曾在这个时空建立的纽带发挥过作用吗?
茫无头绪。
她回到客厅接着收拾饭桌。丹尼有要事,她怎好继续任由他帮忙清洗餐具。
水哗啦哗啦地打在她手上,如同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声溅落她的心田。
她莫名觉得不对,皱着眉关上水龙头。
难道是丹尼忘了随身物品或其他的?她想着,拉开了门,门后的身影叫她呼吸一窒。
朦胧雨夜,连橘黄的灯光也照不亮五米之外的街道。来人身形颀长挺拔,虽与片刻前辞去的丹尼同样宛如一堵墙,却独是他,能这么杳无征兆隔绝了世间与她。
她的嘴翕动着,偏怎样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如此发不出声音,也听不见声响吧?
“你不是待在屋里的吗。”
她双眼瞪圆。他说话了,她也听得见他说什么……
来人渐渐神色不妙,“这么久不见,傻了?”
她忙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以为是我朋友落下了东西,返回来拿。”
他眯了眯眼,这个回答怎么听怎么古怪。
然后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彼此无话地干站在门口。
还是意想不到被撞见的来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无意打扰你。”
在他转身,毫无迟疑抬脚快将迈下第一级石梯的瞬间,她慌张地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