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习惯吧,润玉心想。
不知有多少年了,几乎每天开门都会看到她站在璇玑宫庭院里,送来准备好的文牒册子,他一开门她就淡淡笑着迎过来,柔柔的唤他:“陛下————”
有时他在清修或会客,她有事来报,就在那颗玉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等他。
有一次,时间太久,她等得都睡着了,以至于润玉走近她都没有发觉。
碧色的身影,一手支着头,袖口滑下来露出一段藕节似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桌上,白皙的脸庞轮廓柔和,红唇微嘟,面前放着一摞册子。外形酷似小鹿的魇兽也趴在她脚边,压着她落地的裙裾一角蜷成一团酣眠,毛茸茸的腹部一起一伏,头上触角无意识的轻摆。
没有风,阳光静悄悄穿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石桌周围青草地上散落着几片绿叶和玉兰花白色的花瓣。
树下若有若无的花香弥漫,一切就像一幅画。
也许是天界的阳光太好吧,也许是花香怡人吧,那一日,感觉长久冰封的心里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润玉放轻脚步走到邝露身边时,正好有一朵玉兰花从树上飘摇落下。
大朵的白花,一般需要双手才能捧住。眼看那朵玉兰就要落在沉睡的仙子肩头,在她旁边长身玉立的人,一只手敛着袖子,另一只手伸手接住了那朵花。
捧在手心里端详片刻,似是不忍丢掉。
墨画似的眉眼里有温柔涌起,略一思量,双手捧着玉兰一合,顷刻手上花朵消失,多了一支白色发簪,通身洁白光滑,样式简单,只有簪头有一朵半开的花蕾装饰。
邝露醒来时看到润玉坐在对面翻看册子,恍惚了一瞬间,慌忙起来行礼。
对面优雅坐着的人,那一刻的气息正像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嘴角浮着一缕难以察觉的微笑淡淡回答:“无妨,这里正适合阅读。”声音如淙淙清泉流过林间。
有那么一刹那邝露觉得他很近,近到让她以为他不是孤高在上的天帝,而仍然是自己曾在天水湖畔看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只是更加成熟淡然,气质出尘,而且此刻,多了丝温暖。
汇报完事情转身欲走时,他叫住她:“等一下。”
润玉保持着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目光依然停留在册子上,右手抬起,手上赫然有一支白色发簪,漫不经心道:“彦佑送来的,我用不到。你若有用,就拿去吧。”
就像以前无数次的随手赏赐一样。
邝露谢着接过,入手感觉轻如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
最近润玉常常想起这个画面来。
本以为每日推开门之前的那片刻停顿会被渐渐忘掉。相反,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见她一个月了。
这一天,白袍的天帝站在门前,身形清雅挺拔,墨色黑发服帖的落在白袍上,微低着头,俊美的五官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修长的手落在门框上,迟迟不愿推开面前那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龙啊,起码学会悄悄送礼物了
☆、幻影蝶舞
是夜,润玉在庭院里石桌摆下棋盘,自己与自己下棋,左右手对弈。
云鲤发现大哥最近特别爱去庭院中那棵玉兰树下,以前此时都是在屋里读书或清修,而现在总是在那棵树下下棋。
看到润玉又拿着莲花灯去到那棵树下,云鲤毫不犹豫一溜烟儿跟了过去。自从知道这盏灯是由邝露姐姐千辛万苦从太上老君那里求来,灯光照耀下有诸多好处,一到莲花灯亮起,他也总是凑到灯下。
一高一低的两人来到庭院中,在柔和明亮的白色光芒下,一人下棋,一人背书。
到底是少年心性,将近一个月的清修完全没能让少年那股活跃劲头冷却下来,云鲤在灯下翻了几页书就无聊起来,想找人说话解闷,可眼前只有那个沉默的大哥。
“大哥,怪不得最近你喜欢到这来,这树下确实惬意得很呐,不知是谁在这里种的这棵树?”
“是你邝露姐姐。”润玉捏着一颗白色棋子,思索着如何布局。
“姐姐真是好眼光。”少年点点头,拿起几颗棋子,继续无话找话:“这棋子呢,是从何处得来?”
桌上那副黑白棋子,都由佛陀山山底的黑白玛瑙制成,一个个光润可爱。
“也是你邝露姐姐送的。”沉迷于棋局中的人,心不在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