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邪没有安分下来,而是把创口贴从自己手上撕了下来,二话不说贴到了张起灵手背上,正是刀伤的位置。
张起灵生平第一次处理这么小的伤口,虽说自己是被动贴上,仍是觉得不习惯。他一愣,看了看自己手背,还是默许了吴邪的动作,没有再撕下来。
后来,黑眼镜带着东西,从山里辗转来到他家,看见张起灵家里住着个同龄少年后,习惯性地第一句话便是:“我观阁下印堂发黑,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
话没讲完,黑眼镜意识到对方的神情不对劲,推推墨镜转头对张起灵道:“你从哪里收留来的这小子?”
吴邪没有回应,正在符纸上随手涂画着什么。张起灵也没有说话,为他在碟中新添了些朱墨。黑眼镜看到这幅和谐画面,不禁感到惊悚,就走到吴邪旁边看看他画的东西,又看看他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
黑眼镜郑重道:“你要收徒?你徒弟怎么是个呆瓜?”
张起灵这才出声,淡淡地说:“神魄受损,尚未恢复。”
黑眼镜把黑金刀放在地上,坐下来托着下巴,在吴邪眼前挥了挥手,“来,先喊声师叔听听。”
张起灵打断他,问:“其他东西呢?”
“整天我就是跑腿跑腿跑腿,”黑眼镜絮叨着,掏出一本古书和一个木盒交给他,“跑腿费呢Sir?这里包食宿吗Sir?”
于是黑眼镜很快就顺理成章地被赶走了。
张起灵把长长的古刀拖到角落里,关上房门,从柜底翻出一把薄薄的刀片。然后打开木盒,拿出一块玉。这块玉只是寻常的种,水头略显暗沉,不过对张起灵来说,足够了。
他对照着符谱上的样式,捏着刀片,一刀刀刻着图案。玉只有一块,每一刀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每次的动作都如同最初那样谨慎认真。刀尖在玉面上刮过,渐渐绘出抽象的云篆字体。
他以前不是没有刻过玉符,但绝大多是些极富攻击性的,镇压怨灵或者束缚凶鬼,不一而足。像这种出于保护的符术,不需要耗费他太多元神,还是头一次这么轻松。张起灵习惯了刚烈的阳刻玉,现下要做一个温润的阴刻玉,反倒不太顺手。
他刻出了一个驱邪符,然后把玉坠系一段红绳,挂在了吴邪脖子上。吴邪垂眼看了看,又抬头望着张起灵的脸。可能是玉的灵气本身发挥了作用,吴邪双眼的深处似乎多了抹神采。张起灵看得无比清楚,这个少年很快便会恢复神智了。
那天晚上,吴邪没怎么胡闹,安然入睡了。张起灵睡在他身侧,一张床上谁都没有把谁挤下去。两个少年,一个不喜说话,一个神智糊涂,屋子里虽有生活气息,却没有人声,十分安静,是一种令人安心的静寂。
张起灵自小通读古籍,他想起了一个医书上的醒神明识的方子。或许不必画符,几味中药就能使吴邪恢复。
白天的时候他去了趟药店,坐在柜台后的那店员飞快地瞟他一眼,又低头看电脑,屏幕上挤满了红绿相间的条目。店员问:“买什么?你家大人呢?”
张起灵看着眼前满满一大柜子陌生的西药,从罗红霉素到阿莫西林,他从未了解。张起灵最后下了决定,答道:“白露寅时剥取的合欢皮。”
“什么?”店员没听清,抬头看看这个孩子。
“合欢皮,有吗?”张起灵淡然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我们没有中药材。”对方终于听懂,“什么症状?说说,给你对症下药。”
张起灵不说话了,自个儿走到货架前,一盒盒地拿起来看标注在上面的文字。店员打量着他,这少年不像是生了病的神态,多半是大人让孩子出来买药的。那么家里大人肯定难受得走不了路,但又只是来店里买点非处方药,就不会是重病。
于是剩下一种最大的可能性,店员开口道:“你妈妈是不是痛……肚子痛?”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浏览药盒上的说明。店员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抽出几种药,“是要买这些吧?”
一个十多岁的大男孩哪里懂这些,更不必说张起灵从小就很少与外界接触,大部分的知识储备来自古籍,遑论青春期的生理科普了。他心里半信半疑,走过去拿起药盒,目光扫到主治功能那一栏,看到活血调经四个字,接着是什么产后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