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天看了看手里的这只黑色茶具,形态不算完整,碗沿有几个磕碰的缺口,显然保存不当。
但是它的釉色和斑纹几乎是完美的。在用清水洗净后,黑瓷壁上的虹光足以让任何人惊艳,在阳光照射下不断变幻,呈现出丰富的层次感,仿佛一眼可以看进宇宙中心。
建盏的罕见斑纹是无数人为之倾心的原因,常常求而不可得。即使用现代的制作工艺如法炮制,成功率也惨不忍睹,
她端详着说:“真好看。”
“你们女孩子就喜欢闪闪发光的玩意儿,”吴邪道:“舍不得转手了?”
建窑黑釉盏,简称建盏,宋代时为御用,现今收藏市场上价格节节攀升。白昊天把它交还给吴邪,“这东西能帮我们搞到多少钱?”
吴邪捏了捏眉心,“最昂贵的建盏甚至能被博物馆供成国宝,至于我们淘到的这个,那得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把它当个宝。”
“都磕碰成这样了。”白昊天迟疑道。
“正因如此,才给了我们低价收入的机会。”吴邪轻叹口气,“那边的古董贩子之前被我断过财路,结下了梁子。二叔又在故意截我,今天如果不是让你一个外人出面,我恐怕连一个破茶杯都淘不到。放消息吧,看看会出个什么价。愣着干嘛,拍照啊。”
白昊天拿出手机,问:“碗沿的缺口也拍进去?”
“对,多拍几张,全传到古玩群里。”吴邪拿了块积灰的硬纸板,竖在茶杯后面当作拍摄背景,“拍,别加滤镜,不开闪光,要那种直男拍照的风格。”
“明明可以拍得很好看。”白昊天竭力遏制住自己加个滤镜的欲望,道:“你自己拍不就行了,我一个女生做不来直男拍照。”
吴邪无辜道:“我也做不来。传好了吗?行,收起来。”
白昊天看了看手机,群里有人回复“破损可惜”,不禁道:“如果没有这些缺口,咱们能卖多少?”
吴邪笑了笑,“痛苦已经发生了,不用做些不可能的假设。宋朝的东西,这是漫长时间带来的必然代价。”
古玩群里有人私聊报价。白昊天伸手比了个“3”,问:“出吗?”
吴邪看了一眼她递来的手机屏幕,摇头,道:“这应该是最有潜力的一单,如果只有这些,不可能为我们凑够钱。”
没有可商榷的余地,而是必须出高价。白昊天向对方发出提价的消息,那边却再没回复了。之后半天的时间里,白昊天时不时拿出手机检查,消息框安安静静,也没有其他人提出买入的意愿。
白昊天坐立不安起来,道:“我们开的这个价,如果脱不了手怎么办?”
脱不了手,周转不到足够的钱,买不到人手和装备资源,去不了现场开展行动,救不了想救的人。吴邪开口:“那就继续淘,还有下一站。你觉得,我都已经下定了这个决心,还会缺个赚钱的决心?”
白昊天看着这个男人,心想,这个我知道,但是——
“如果……”她说,并没有把话说完。
如果等到筹够钱的时候,已经失去救人的时机了呢?古玩可以转换成货币,如果转换不成生命的机会呢?如果就像这只建盏一样,时间带来的代价是缺憾呢?这已不关乎情感,而是一定要考虑的结果。
吴邪脸上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似乎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固执?”
白昊天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我帮你,就会帮到底的。”
“我不给自己找借口,固执就是固执吧。按佛教的说法,万物无常,虚妄皆空,就连‘我’也是无常的,所有东西最终都会消散。如果拘泥于世间的事物,就叫‘法执’,拘泥于‘我’的感情和冲动,就叫‘我执’,佛教的修行则是为了打破法执和我执。”吴邪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慢慢道:“但我破不了我的‘我执’,看来那佛门不入也罢。”
最初,他们在雨村平静地隐居,一切都由吴三省发给吴邪的那条奇怪短信引出了端倪,搅起一轮漩涡。吴邪三叔留下的一系列线索,将一行人指引向了一些奇怪的谜题。几次行动后,吴邪的健康状况暴露出问题,不再方便下地,便留下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