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唱诗人的现象出现过无数次,许多藏民声称自己在睡梦中醍醐灌顶,现实中什么都没学过,那些诗篇却突然刻在脑海中。这种事迹到如今仍在报道,却从来不提解释,或者说,只有宗教性的解释。
天授我思和我心,倒是新鲜词儿。心不是心脏,而是思维和精神。“思”和“心”的分量,比皇权和知识的分量重多了。思是一个人的想法,抽象却举足轻重,“我”的所有一切想法构成了“我”全部的精神世界,剥去这些便与一个死物无异。
直白点,思,是此时“我”脑海里自动出现的声音。
若想骂人,“我日你仙人板板”——在心中暗骂的时候,大脑里说出这句话的那个声音,是属于“我”自己的思想。当然,人生不只是骂人,吃喝玩乐,生活计划,促成这些的想法,汇集起来就是“思”。
这样看来,不免奇怪,这东西是能“天授”的吗?还不如来个天授一亿大奖。“我”的思想当然是“我”自己的,不仅是思考问题,就连默读文字,或者写日记的时候,脑海中自动响起的声音也属于“我”自己,由不得外界控制,外界也没有方法可以控制“我”的思。
天授我思该如何理解,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个理论:二分心智。
那有关人类意识的起源,说得形象些,是指几千年前的古人类生活时,一个半脑会听见另一个半脑的声音。也就是说,没有开化的古人类认为,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是“神”的,那些想法无论是突然冒出还是合情合理,都不是“我”自己的。他们听从这种想法,好像受到别人的指引去行动。
之后几千年,社会愈加复杂,自我的意识逐渐树立起来,二分心智终于消失。现代人很难理解二分心智是什么样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思故我在,这简直是种常识,连不会说话的婴儿都知道“我”要喝奶。
“我”想做什么?“我”想说什么?今天“我”的计划是娱乐休息还是认真工作?
我想做什么?我想说什么?今天我的计划是娱乐休息还是认真工作?这就是我。
但,这里刻的两行字一看就离现代很近,翻出那份族谱的扫描件,雷城几代人的生卒年份,赫然只是一百多年前。
仅仅是一百多年前,天授我思和天授我心。这意思难道是说,对于雷城人而言,“我”所有的想法,“我”脑海中每个时刻响起的声音,是“天授”的吗?
换位思考一下,这事儿相当于:我决定去西湖边开个铺子,这主意是天授的;我当年追去长白山找一个人,主意也是天授的;我那时候在沙海反击,每一步计谋都是天授的;我带上两个人去雨村过小日子,这想法还是天授的。
我想了很久,想到皇权天授,想到二分心智,思绪完全停不下来。我一边心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一边又不小心陷入某个怪圈——刚刚我的前一句话是我自己说的吗?
不敢多想。如果真是这样,雷城这些人活得该多惨。他们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不是“我”,也不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他们没有思想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
这种人,大概不能自称“我”。别人称呼他们,也不能说“你”吧。
胖子看我脸色不太对,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怎么?你觉得不是旺仔牛奶,是娃哈哈?”
我缓过神,摆了摆手,没心情和胖子胡闹。我刚刚想的会不会太夸张了?雷城人总不至于是群傻子吧。我对闷油瓶道:“小哥,里面还刻了其他字吗?”
第16章 游戏继续
内壁应该没有其他刻印了。闷油瓶又踩着无数金属部件,攀上去查看了一番,确实没有其他线索。
这个硕大铜球的结构,如果细拆下来,可以写十余本厚厚的工程图纸案例分析。这些称得上是精巧又浩瀚的工程之美,可惜我们现在没心思欣赏。胖子蹲在边上细看了一会儿,承认道:“我现在觉得有可能是特仑苏了。”
闷油瓶的神色自从打开这颗铜球后,就非常凝重,好像一直在想事情。是因为张家吗?我想不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闷油瓶肩上扛的,一般只是家里腌烂的一罐莴笋干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