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敲了敲,一面观察这些砖的质地,道:“关键不在于实心与否,你知道这是什么砖吗?”
闷油瓶走来,手指慢慢摸着砖缝。我们在这里不需要拆墙,但若是需要拆,恐怕闷油瓶都不能轻易将这砖抽出来。并非是我对他没有信心,而是这东西了不得,可能是那个时代里最坚硬最稠密的砖。
闷油瓶淡然道:“御窑金砖。从材质到工艺都万里挑一,古时候只对皇宫供应。”
在江南一带,选用最粘腻的土,施以数道工序,才可以烧制出最坚固的砖块。先花一年的时间晒干,再上浆、压实,甚至用几头牛来回踩踏,中间又是大半年的工夫,将土泥处理得毫无气泡,方能送进窑里。最后以四种草木燃料,各烧一个月,结束这个流程。
每一批砖耗时两年,据说“断而无孔,敲之,声若金石”,故称金砖。更不用说那“御窑”的赐名,这种砖大有来头,千秋万代也不见损坏。故宫的建筑里就有大量金砖,完好地留存至今,历久弥新。
胖子摊手,“胖爷从小到大逛故宫,就跟逛菜市场似的,看过了百八十回,我明确告诉你,这地方寒碜过了头,连故宫的猫窝都不如。你说这里是皇宫?”
“不一定是皇宫。”我思量一阵,道:“我是说,不一定是传统历史意义上的皇宫。”
闷油瓶道:“对某些人而言,这应该是他们最高阶层的建筑。”
金砖只是大量输向皇宫,制造源头却在江南苏州。这种工艺成果,也可以被他人借用或者买走,用来偷偷造自己的图纸。若真是这样,这事绝非出自常人之手,至少是有规模有组织地进行。就好像是躲过当权者,另占了座山头称王。
*
“嘘。”刘丧示意我们噤声,用气音说:“就是现在。你们听到没有?这个声音够响了吧。”
我闭上嘴,几乎是下一瞬,便听到一阵刮擦声。
那音量非常之弱,如同坐在自己家里去听邻居家吸溜面条,声音小得像是幻觉。但,仔细一辨,终归能听出三成。
刘丧语速飞快,“刚刚你们说听不到,现在大概可以了。很明显,非常密集,可能有许多窄小的金属突起物。同一个东西摩擦了无数次,从上到下划落。”
黑瞎子代表着我们听力正常人群,真诚道:“听不出来细节,我倒觉得像爆米花的声音。”他一句话发完言后,又关了光源,打开头顶的一扇“天窗”。
之前看到的那些溅落光点是很小的,但现在,眼前出现了一团东西。
那一团看上去如拳头一般大,是一颗非常大的“火星”,像一粒包着火光的玻璃珠,在对面滚落。较之前而言,光芒已算是膨胀了数倍,让我隐约看到了一些对面的景象,好像金属铸的屏障。具体材质和纹路则完全看不出来,因为相隔实在太远。借着这点光估算一下距离,少说有五六百米。
胖子观赏着,一面对我们说,刚才那爆米花是“一颗颗炸的”,现在就是“一包一包炸的”,也不知道炸成了什么样子,有没有熟透。
我问刘丧,那东西滚下来之后是怎样的落地声?他表示正支着耳朵在听,让我们安静些。
闷油瓶就站在我身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知在思考什么。我心说这家伙是觉得太无聊了,还是复杂得无力思考?我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没说什么,就拍拍我的背以作小小的回应。看来没有睡着,只是在想事情。
刘丧出声说话,语气中有些挫败感,以及一点难以置信,“我听不到落地声。那东西一直摩擦着下坠,但是……底下太深了,传不来声音。”
黑瞎子嘶了一声,“你能听到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刘丧道:“说实话,现在不是我的巅峰时期,但是六七百米不成问题。况且这里又这么安静,按理说,下面八百米的深度我都能有把握。”
这一番话十分能说明问题,我们几人立刻安静地僵在原地。
胖子突然岔开来:“世界上最高的楼有多高?”
刘丧呆了一下,“八百多米?”
“那我们国家最高的又是多少?”
我皱眉道:“你玩什么全民抢答呢?”
“即便动用当今现代最好的技术,最高楼也不过是八百多米。”胖子解释道:“这位号称能听八百米深的小朋友,他听不见落地声,有可能是因为底下有什么东西把声音给吸收了,就像海绵一样。”